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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字迹我很熟悉,是周倩的。

【儿子真是个累赘,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敖到头!机会来了。一个我做梦都不敢想的机会。盛家,他们需要一个继承人,一个血脉干净、可以被他们完全掌控的继承人。而我,需要摆脱这个累赘。】

【交易很简单。我把‘小澈’给他们。作为回报,盛家会利用他们的权势,给林默安排一份前途无量又安稳的工作,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而我,可以得到一笔钱,和一个‘新的孩子’。】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我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打开那个牛皮纸袋。

里面是一份协议的草案。

《关于林澈抚养权及相关事宜的秘密协议》。

甲方:周倩。

乙方的位置,是空白的。

协议的内容,与日记里记录的别无二致。

出卖亲生儿子,换取富贵安稳。

我翻到最后一页,在协议草案的末尾,有一行用红色墨水写下的、触目惊心的字。

是周倩的笔迹,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淬了毒的、冰冷的得意。

“用一个累赘,换一个未来,他该感谢我。”

“轰——”

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我寻找的,不是失踪的儿子,也不是被隐藏的真相。

我寻找的,是一场被我妻子亲手策划的、长达十八年的血肉交易。

我的儿子,不是失踪,不是意外。

他是被他的亲生母亲,明码标价地,卖掉了。

我的婚姻,我的家庭,我十八年的父爱,我被剥夺的人生……

全都是一场笑话。

一个用我儿子的血肉和骨头,堆砌起来的、天大的笑话。

储物柜里又冷又暗。

我跪在那个打开的皮箱前,感觉不到冰冷的水泥地面,也闻不到呛人的灰尘。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行红色的字。

“他该感谢我。”

感谢她?

感谢她卖了我的儿子?

感谢她把我变成一个疯子?

极致的痛苦没有让我嘶吼,没有让我流泪。

它像强酸一样,瞬间烧掉了我心中所有柔软的部分,只留下了坚硬、冰冷的内核。

冷静。

前所未有的冷静。

周倩,盛家,王医生……这张网有多大?有多少人是知情者,有多少人是帮凶?

我不能就这么冲回去质问她。

那只会让她销毁所有证据,然后利用她背后“盛家”的势力,将我彻底碾碎,甚至,让我从这个世界上“合理”地消失。

我站起来,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僵硬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我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将镜头对准了日记和协议。

一页一页,一个字一个字,我拍得清清楚楚。

然后,我把日记和协议原封不动地放回皮箱,锁好,再把皮箱放回储物柜原来的位置,关上柜门,用我自己的锁锁上。

我必须假设,周倩随时可能回来检查这里。

我不能打草惊蛇。

走出仓储中心,正午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报警?一个“精神病人”拿着几张照片去指控妻子十八年前的罪行?警察只会把我送回王医生那里。

找媒体?盛家,能做出这种交易的家族,他们的权势足以压下任何对他们不利的舆论。

我必须找到一个能与“盛家”这种盘根错节的权力相抗衡的外部力量。

一个不属于这个体系,却又了解这个体系运作规则的人。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里游荡。

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我这十八年来认识的所有人。

同事,朋友,邻居……

一张张脸闪过,最后,定格在一张固执、严肃、不合时宜的脸上。

张正。

我想起来了。

大概十年前,我所在的公司因为一起经济纠纷报案,来处理的就是他。一个老刑警,性格耿直得像块石头,因为得罪了领导,一直被排挤在边缘部门。

后来听说他因为不愿同流合污,提前退休了。

我记得当时他递给我一张名片,说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事,可以找他。

那张名片,我好像还留着。

我猛地一打方向盘,调头回家。

在书房那个积满灰尘的旧名片盒里,我翻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在最底层找到了那张已经微微泛黄的卡片。

张正。

下面是一串手机号码。

我攥着那张名片,手心全是汗。

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走到阳台,关上门,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哪位?”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张警官吗?我是林默。”

“林默?”对方显然想不起来了。

“十年前,宏远公司的案子,您当时给过我名片。”

“哦……哦!想起来了,宏远公司那个……小林是吧?有什么事吗?我早就退休了,可帮不上什么忙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张警官,我遇到了一件……比天还大的事。我被人……偷走了十八年的人生。我需要您的帮助。我有人证,有物证,但我信不过任何人,我只能找您。”

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久,张正才开口,他的声音变得凝重。

“你在哪儿?我们见一面。”

我在一家旧茶馆的角落里见到了张正。

他比我记忆中苍老了许多,但背脊依然挺直,像一杆老枪。

我把手机推过去,里面是我拍下的日记和协议。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没有说话,茶馆里只有老旧风扇吱呀作响。

看完最后一张,他把手机推回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茶。

“盛家,我知道。城东那块地皮的土皇帝,手脚不干净,但很会擦屁股。”

“张警官,我……”

“别叫我警官,叫我老张就行。”他打断我,“这件事,从正常的程序走,你走不通。你那个‘妄想症’的诊断报告,就是堵死你所有路的第一道墙。”

我的心沉下去。

“但,”他放下茶杯,发出沉闷的声响,“墙,不是不能拆。”

几天后,我接到了张正的电话。

“小林,查到了。盛家现在的继承人叫盛淮,十几年前被盛家收养。收养登记的日期,比你儿子失踪的日子,晚了三天。”

三天。

这三天里,周倩在做什么?在和魔鬼敲定最后的条款吗?

挂了电话,我回到客厅。周倩和安安正因为一点小事在斗嘴。

我走过去,揉了揉太阳穴。

“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记不清事情。脑子乱糟糟的。”

安安立刻不闹了,跑过来扶住我。

“爸,你又头疼了?”

周倩也放下遥控器,走了过来。

“你看你,都说了让你别想那么多,你就是不听。是不是又在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她的关心像棉花,里面裹着针。

我靠在沙发上,装出虚弱的样子。

“我就是突然想看看……看看安安小时候的出生证明。我想确认一下,我的记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周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你看那个干什么?不都在柜子里放着吗?”

“我就想看看,求个心安。”我坚持。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最后还是妥协了。

“行行行,你看你看,看了你就别再胡思乱想了。”

她从书房的保险柜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抽出一张泛黄的纸。

《出生医学证明》。

我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

姓名:林安安。性别:女。出生地点:市第一人民医院。

一切都天衣无缝。

除了右下角那个红色的医院公章。

我记得很清楚,十八年前,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公章外圈,是没有那一圈五角星装饰的。那是五年前,全市医院统一更换新版公章时才加上去的。

我的心脏狂跳,但我没有表露分毫。

我把出生证明还给她。

“嗯,看到了,是我记错了。”

等周倩回了房间,我才把安安拉到一边。

“安安,爸问你个事。你仔细想想,你小时候,有没有去过市第一人民医院?任何记忆都行。”

安安一脸困惑。

“没有啊。我从小到大体检打疫苗,不都是在社区医院吗?我连第一人民医院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是吗……”我点点头,不再多问。

但我知道,怀疑的种子,我已经亲手种下了。

周倩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

她开始变本加厉地“关心”我。

我出门,她会问我去哪儿,见谁。

我打电话,她会不经意地从旁边路过。

晚上,她甚至会半夜起来,推开书房的门,看看我是在工作,还是在“发病”。

我们之间的空气,绷成了一根细弦。

一天晚上,她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柔声细语。

“老公,把牛奶喝了。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但你别忘了,这个家还需要你。你如果再像十八年前那样倒下,我和安安可怎么办?”

她加重了“十八年前”和“倒下”这两个词。

这不是关心。

这是警告。

安安还是去做了。

她没有告诉我。

她只是借口学校组织体检,偷偷拿走了她和周倩的头发。

一周后,她拿着一份密封的文件袋回到家。

那天,周倩刚好去参加一个阔太太的下午茶,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安安把文件袋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爸,你打开。”

我撕开封条,抽出里面的报告。

【根据DNA遗传标记分析结果,不支持周倩是林安安的生物学母亲。】

白纸黑字,像一份判决书。

安安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地、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砸在报告上,晕开了一片水渍。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谁?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吗?”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塌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解锁手机,调出那些储物柜里的照片,递给她。

日记。

协议。

还有那句“他该感谢我”。

安安的呼吸停滞了。

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最后变得惨白如纸。

她知道了自己光鲜亮丽的人生,是用另一个孩子的血肉换来的。

她知道了她喊了十几年“爸爸”的男人,承受了怎样非人的痛苦。

她知道了她最敬爱的母亲,是一个怎样冷血的魔鬼。

许久,她放下手机,抬起头看我。

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剩下的,是和我如出一辙的、冰冷的火焰。

“爸。”她开口,声音沙哑但无比坚定,“我们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老张。

“小林,人找到了!”

我心脏一紧。

“当年市第一人民医院妇产科的护士,叫李梅。她病退了,现在一个人住在乡下。”

我和安安立刻驱车赶往老张给的地址。

在一个村屋里,我们见到了那个叫李梅的女人。

她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被生活压弯了腰,浑身都透着一股麻木的气息。

安安直接把一沓现金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市第一人民医院,周倩,盛家。”安安只说了几个关键词。

李梅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是恐惧的光。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那份伪造的出生证明,“这个公章,是你盖的吧?可惜,你当年拿错了。这个章,是五年后的版本。”

李梅死死地盯着那个公章,像是看到了鬼。

最后,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是……是我做的……”她哭着瘫倒在地,“是盛家的人找到了我,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伪造一份生产记录……”

“我没办法啊!我儿子当时等着钱做手术……我没办法啊!”

她涕泪横流地忏悔着。

我松开她,退后两步,靠在墙上。

人证,物证,俱全。

周倩,你的末日,到了。

我给周倩打了个电话。

“倩倩,今晚早点回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我们开个家庭会议。”

电话那头的她轻笑一声。

“家庭会议?林默,你又想出什么新花样了?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病人’,能说出什么重要的事情来。”

她的语气充满了施舍般的纵容和不屑。

她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掌控一切的导演。

晚上七点,她拎着名牌包,哼着歌,准时回了家。

一推开门,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客厅的沙发上,不止我一个人。

我和安安坐在一边,我们的对面,坐着一个面容严肃的老人——张正。

“这是……怎么回事?”周倩的警惕性提了起来,“这位是?”

“坐吧。”我指了指我们对面的单人沙发,“我们今天的家庭会议,需要一位见证人。”

周倩没有坐下,她环顾四周,像一只被入侵了领地的雌兽。

“林默,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安安,你也是,怎么跟着你爸一起胡闹!”

安安没有理她,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我把茶几上的一个东西,推到周倩面前。

那把储物柜的黄铜钥匙。

“眼熟吗?”

周倩的脸色变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还在嘴硬。

“没关系。”我笑了笑,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那我们看图说话。”

我把屏幕转向她。

日记,协议。

一页一页,清晰无比。

周倩的瞳孔猛地收缩,她冲上来想抢我的手机,被老张伸手拦住了。

“周女士,别激动。”

“你是什么人!滚出我家!”周倩失态地尖叫。

“这是伪造的!林默你这个疯子!你为了污蔑我,竟然伪造这种东西!”

我没有理会她的咆哮,拿出了第二件证物。

安安的出生证明,和那份亲子鉴定报告。

我把报告拍在桌子上。

“伪造?那这个呢?周倩,你告诉我,为什么安安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你来解释一下!”

周倩死死地盯着那份报告,身体开始摇晃,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不……不可能……”

“妈!”一直沉默的安安终于爆发了,她站起来,泪流满面地质问她,“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到底是谁的孩子?我爸的儿子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我……”周倩语无伦次,目光在我和安安之间游移。

老张在这时,不疾不徐地从公文包里拿出最后一份文件,一份录音笔。

他按下了播放键。

护士李梅那充满悔恨和恐惧的哭诉,清晰地回荡在客厅里。

“……是盛家的人给了我钱……让我伪造一份生产记录……”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倩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她瘫软在地上,突然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尖锐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对!没错!都是我做的!”

她抬起头,脸上是扭曲的、恶毒的疯狂。

“那又怎么样!林默!要不是你这个废物!我用得着走这一步吗?我给了你十几年富足安稳的生活!我让你当上了人人羡慕的公司高管!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换来的?你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

她指着我,歇斯底里地咆哮。

“我告诉你,你儿子现在是盛家的大少爷,过着你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生活!他该感谢我!你也该感谢我!你们都该跪下来感谢我!”

就在她最疯狂的时刻,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

“周倩!你因涉嫌拐卖儿童罪,被正式逮捕!”

冰冷的手铐,铐住了她还在挥舞的手。

她愣住了,然后像疯了一样挣扎。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敢抓我?林默!是你!是你这个疯子害我!”

她被拖拽着,经过我身边。

我们对视了一眼。

以前,她用“疯子”这个词,将我打入地狱。

现在,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作为一个真正的疯子,被拖向她自己的地狱。

周倩的审判,成了一场闹剧。

她在法庭上,试图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盛家,想换一个立功减刑。

但她太天真了。

盛家那样的庞然大物,怎么可能让她轻易咬下一块肉来。

所有和交易相关的证据链,都在一夜之间断了。当年经手的下属,要么“意外”身亡,要么人间蒸发。最后,所有的罪名,都完美地落在了周倩一个人头上。

她被判处无期徒刑。

老张后来告诉我,她入狱后没多久,精神就彻底失常了。

她不再咆哮,也不再辩解,终日只是坐在牢房的角落里,对着墙壁一遍遍地念叨。

“我没有错……我都是为了他好……他该感谢我……”

盛家虽然毫发无损地从法律层面脱身,但丑闻的雪球一旦滚起来,就再也停不住了。

“豪门秘辛:买卖子嗣,狸猫换太子”,这样的标题在网络上发酵,尽管被一再压制,但还是传得人尽皆知。

盛家的股价一泻千里,内部的权力斗争被摆上台面,曾经不可一世的商业帝国,在短短一年内就分崩离析,不复往日荣光。

这是另一种审判,来自舆论,来自市场。

我的儿子,那个叫盛淮的年轻人,也知道了真相。

他去监狱里见过周倩一次。

老张托关系,让我看到了那段没有声音的监控录像。

盛淮就站在探视窗的另一边,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大衣,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一种看陌生人,甚至看一件物品的眼神,冷漠地看着玻璃另一头那个已经疯癫的女人。

那个眼神,比任何辱骂都更具杀伤力。

那才是对周倩最极致的惩罚——她费尽心机“升级”的作品,最终用她最看重的、属于上流社会的冷漠和鄙夷,彻底否定了她。

盛淮也来找过我。

就在我们以前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他坐在我的对面,和我记忆中那个喜欢变形金刚的小男孩,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他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和矜贵。

“我……听说了所有事。”他先开口,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父子?这个词在我们之间,显得无比尴尬和讽刺。

“我不会认你。”他很直接,“我的父亲叫盛隆光,虽然他也是个混蛋。你……只是一个生物学上的符号。”

我的心脏被刺了一下,但并不意外。

“我理解。”

“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盛家倒了,和你的那些小动作无关。是它内部早就烂透了。”他像是在撇清什么关系,“还有,我不会回你身边,也不会要你任何东西。以前的一切,就当它没有发生过。”

他说完,站起身,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卡放在桌上。

“这个,算是……补偿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我看着那张黑色的银行卡,许久,都没有去碰它。

我赢了。

我把周倩送进了监狱,也毁掉了盛家。

可我失去了什么?

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的儿子。

复仇的终点,不是喜悦,而是一片更加广袤的,深沉的荒芜。

几年后。

我卖掉了那栋装满痛苦回忆的房子。

用周倩的赔偿金,加上我自己的积蓄,在大学城附近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

书店的名字叫“解忧”。

我没有想去解谁的忧,只是想解我自己的。

安安考上了外地的一所很好的大学,学的是法律。

她没有改回她原本的姓氏,她说,“安安”这个名字是无辜的。

我们不再以父女相称,那太沉重了。我们成了一种很特别的亲人,像朋友,又比朋友更亲近。她会定期给我写信,不是邮件,是那种需要贴邮票的、带着墨香的信。

信里,她会分享她的校园生活,吐槽她的奇葩教授,偶尔也会问我,书店的生意好不好。

我的人生,在经历了那场巨大的海啸后,终于归于一种缓慢而平静的流淌。

我不再是那个被困在病历里的疯子,也不再是那个满心仇恨的复仇者。

我只是林默,一个书店老板。

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书店的风铃响了。

我从书架后抬起头。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他逆着光,身形挺拔。

是盛淮。

他比上次见面时,少了一些刻意的冷硬,多了一丝平和。

他慢慢地走进来,目光在书架上扫过,最后,停在了我的身上。

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他走到我面前,把袋子放在柜台上。

“我路过,想来看看。”

他的开场白,和几年前一模一样。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东西。

一个全新的,包装完好的变形金刚玩具。

阳光透过书店的玻璃窗,在那崭新的红色塑料外壳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斑。

我的呼吸停了一瞬。

那个缺了半边手臂的变形金刚,激活了我被尘封的记忆,开启了一场漫长的战争。

这个全新的变形金刚,像是一份迟到了太久的礼物,一份无声的和解。

过去无法改变,血肉不能重连,伤害也永远无法真正抚平。

但未来,或许可以有新的可能。

盛淮把玩具放在柜台上,推到我面前,然后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我终于笑了。

不是那种带着苦涩和悲伤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平静的微笑。

我没有去碰那个变形金刚,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我只是微笑着,指了指我对面的那张,常年空着的藤编椅子。

阳光透过书架的缝隙,像金色的尘埃,在我们之间静静地飘浮。

我终于找回了我的世界。

一个完整的,由我自己主导的,平静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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