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深处，李虎的尸体已被拖走，血迹被浮土掩盖，但那股腥气依旧顽固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林克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这里曾是李虎发布命令的位置。现在，他成了新的中心。底下，上百名矿奴站着，他们的身体不再佝偻，但脸上交织着激动、迷茫与未散的恐惧。
“从今天起，没有青云宗的矿奴，只有我们矿工互助会的兄弟！”林克的话语在洞窟内扩散，清晰而沉重，“这座矿场，我们挖出的每一块矿石，找到的每一颗灵石，都属于我们互助会，属于我们每一个人！这，叫公有制！”
公有制。
这个词对矿奴们来说全然陌生，但他们能听懂前半句。东西是自己的了。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王大哥。”林克看向身旁的王老石。
王老石会意，走上前，将一个破旧的储物袋倒转过来。哗啦一声，一小堆东西掉在地上。十几块闪着微光的下品灵石，几瓶标签模糊的丹药，两张画着简陋符文的黄纸，还有一堆被林克拳头打碎的法器残片。
这就是监工李虎的全部家当。
看着那堆可怜的物资，矿奴们呼吸都变得粗重。这点东西，却是他们一辈子都未曾拥有过的财富。
“按照互助会的规矩，这些东西，要公平分配。”林克宣布。
他话音刚落，一个刺耳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凭什么？”
一个身材高大，比其他矿奴壮实一圈的汉子挤了出来。他叫张三，平日里仗着力气大，没少抢夺别人的黑面包。
张三斜着眼睛看林克，又贪婪地盯着地上的灵石。“林克，李虎是你杀的，你是会长，拿大头我没话说。可我们这些人凭什么平分？我今天挖的矿比别人多，难道不该多得一份？”
这话问出了不少人心里的想法。一时间，许多人看向林克，等待他的回答。
王老石面色一变，上前一步怒斥：“张三，你放什么屁！没有林克兄弟，你现在还在被李虎的鞭子抽！”
“我没说他不好！”张三脖子一梗，毫不退让，“可一码归一码！出力多的就该多拿，这才是道理！不然以后谁还肯卖力气干活？”
林克抬手，制止了王老石。他走下岩石，来到张三面前。
“你说的有道理。”
张三一愣，没想到林克会这么说。
“但我问你，”林克继续说道，“你用来挖矿的镐头，是谁的？”
“是……是宗门的……”张三下意识回答。
“现在它是我们互助会的了。”林克纠正他，“我再问你，你脚下站的这片矿道，是谁的？”
“当然也是宗门的……”
“现在也是我们互助会的了。”林克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镐头，是生产工具。矿道，是生产资料。你一个人，没有镐头，没有矿道，你能凭空变出矿石吗？”
张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挖矿，是因为我们所有人共同占有了这些工具和地方。你挖出的矿石，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是集体的劳动成果。你出了力，集体为你提供了工具和保障。所以，成果自然归集体所有，再由集体进行分配。这不叫大锅饭，这叫按劳分配，但前提是，生产资料必须公有！”
这番话绕得张三脑袋发晕，但他听懂了最后一层意思。东西不是他一个人的。
“我……我不管你那些绕来绕去的话！”张三脸涨得通红，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反正我力气大，我就该多拿！”
林克没有动怒。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李虎是凝气境，比你力气大。他拿走了我们所有的一切。你觉得那样对吗？”
张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们推翻李虎，不是为了让另一个‘李虎’站起来，不是为了让你去抢别人的黑面包。是为了建立一个没有压迫，人人平等的新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首先要想到的是‘我们’，而不是‘我’。懂了吗？”
周围的矿奴们爆发出低低的议论声。他们虽然听不懂那些大道理，但他们看懂了。林克说服了张三，用的是道理，不是拳头。
王老石看着这一幕，胸中一股热流涌动。他上前，一巴掌拍在张三的后脑勺上。
“你个憨货！林克兄弟是在救我们所有人的命！你还在想你那点矿渣子！滚回去！”
张三被这一连串的打击弄得彻底没了脾气，灰溜溜地缩回了人群。
这场小小的风波，让林克的威信不降反升。他不再只是一个武力强大的英雄，更是一个能指明方向的领袖。
“分配开始。”林克拿起一瓶疗伤丹药，倒出几颗碎裂的丹丸，优先分给了几个在之前反抗中受伤的矿奴。他又拿起灵石，分给那些身体最虚弱、快要熬不住的人。
“拿着，不用省。把里面的灵气都吸干，先把身体养好。身体，才是我们革命的本钱。”
一个接到灵石的老矿奴，双手颤抖，那块冰凉的石头在他布满老茧的手中，却重若千斤。他突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他这辈子，第一次真正地分享到了自己的劳动果实。
一个哭，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压抑的哭声在矿道里蔓延，那是喜悦的泪，是重获新生的泪。
分发完物资，林克立刻组织起所有人。
“不能停下！宗门随时会派人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矿奴们擦干眼泪，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他们加固矿道入口，设置简易的滚石和陷阱。林克则从系统那里，用击杀李虎获得的微不足道的“革命点数”，兑换了一些基础的炼器和符箓知识。他挑出几个心灵手巧的矿奴，教他们如何将黑铁矿石打磨成锋利的矛头，如何用兽血混合朱砂，在石头上画出能产生微弱爆炸的符文。
矿洞最深处，一个隐蔽的洞窟被开辟出来，成了临时的修炼室。
林克把王老石和另外几个信仰最坚定的汉子叫了进来。
“都坐下。”
几人盘膝坐好，脸上写满期待。
“记住，《人民气力诀》的力量，不来自天上，就来自我们自己，来自我们每一个受压迫的兄弟。你们心中的愤怒、不甘，就是最好的燃料。去感受它，引导它，让它烧起来！”
王老石闭上双眼，按照林克所教的法门，开始尝试。他不去想什么灵气，只是回想自己被鞭打的日日夜夜，回想同伴倒在身边的绝望。
突然，他身体一震。一股冰冷又暴戾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涌入他的丹田。那股气息经过功法的转化，变成了一股灼热的、充满力量的暖流，在他干涸的经脉中奔腾。
“我……我感觉到了！”王老石猛地睁开眼，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狂喜，“有股热气在身体里跑！好舒服！”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源自集体的力量。
王老石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握了一辈子矿镐的手。他第一次感觉到，这双手里，不再只有疲惫和伤痛。一种全新的、足以开山裂石的力量，正在其中孕育、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