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枢市的清晨总带着点湖雾的潮气。天刚蒙蒙亮，客来居的二楼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李昊文的靴子在地板上蹭出“咚咚”响，赵婉药箱里的瓷瓶碰出细碎的脆音，王楚婷的影子在楼梯口晃了晃，像在等谁。
“走了！”宋川之背着个布包从房里出来，里面装着那几块刻了阵纹的木牌，“学堂在市北，得走半个时辰。”
四人穿过市东的早市，青石板路上已经有了吆喝声：卖胡饼的老汉掀开蒸笼，芝麻自己往饼上粘；挑着菜担的妇人走过，筐里的青菜自己挺直了叶；甚至有个小孩追着滚远的皮球，影子突然拉长，轻轻把球勾了回来。
“这地方的灵枢者，真是随处可见。”赵婉看着那小孩的影子，轻声说。
李昊文接话：“等咱进了学堂，肯定比他们厉害！”
灵枢学堂藏在市北的一片矮坡后，没有像样的门，只有两排歪歪扭扭的木栅栏，上面爬满了野藤，叶片上的露珠在晨光里闪得像碎银。栅栏里传来吆喝声、器物碰撞声，还有隐约的诵念声，混在一起像锅沸腾的粥。
报名处设在一间旧瓦房里，门口已经排了二十多个少年，三三两两地凑着说话。宋川之他们刚站定，就听见旁边两个少年在争执：
“我的水枢能让井水自己往上冒，比你的风枢厉害！”
“吹牛皮！上次你浇菜差点把菜地淹了，还是我用风枢帮你吹干的！”
赵婉忍不住笑了，这些少年的灵枢，和他们一样带着点生涩的莽撞。王楚婷的目光落在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身上，那姑娘正低头看着地面，她的影子在地上画着圈，圈里的草叶自己打着旋，像被无形的手拨弄着。
“是影枢。和我一样。”王楚婷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袋里的短棍。
这时，瓦房里走出个中年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褂，腰间别着支铜尺，走路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地上的落叶都往旁边滚。“排队！挨个来！”他嗓门洪亮，手里的铜尺往门框上一敲，“啪”的一声，瓦房顶上的积灰竟自己簌簌往下落，在地上堆成个小小的丘。
“这是……土枢？”李昊文眼睛一亮，“能让土自己动？”
男人听见了，回头笑了笑，铜尺往地上一点。脚边的泥土突然拱起来，像只小手，把刚才那堆积灰扫进了墙角的缝隙里。“算你有点见识。”他说，“我姓秦，是你们的老师。”
轮到他们报名时，秦老师拿出个巴掌大的铜盘，盘底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像缩小版的废阵遗址青石板。“站上去，别乱动。”
第一个上去的是李昊文。他刚站定，铜盘突然亮起黄光，盘边弹出两行字：【力枢：强度2；械枢：强度2】。
秦老师挑了挑眉，铜尺在盘边敲了敲：“双枢？有点意思。”
李昊文没有回应秦老师，反而沮丧地说：“怎么强度才2……”
“有2就知足吧，我的土枢强度也才5。”
李昊文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下来时故意撞了撞宋川之的胳膊：“看你的了！”
宋川之站上铜盘，指尖的气劲下意识地往盘底淌。铜盘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青光，比李昊文的黄光亮一些，盘边弹出的字也更密：【气枢：强度3；阵枢：强度2】。
秦老师手里的铜尺差点掉在地上，凑近了仔细看，嘴里啧啧有声：“气枢已经能活木，阵枢也已经能布缠龙阵，你这双枢，水平不错，也倒是相辅相成。”他抬头看宋川之的眼神，像在看块刚开刃的好料。
王楚婷站上铜盘时，铜盘泛起淡淡的墨色光，字是浅灰色的：【影枢：强度2】。秦老师点头：“影枢藏得深，好好练能成大器。”
赵婉的铜盘亮起绿光，字是嫩绿色的：【药枢：强度2】。“能催活药草？”秦老师笑了，“正好，学堂后坡的药圃缺个打理的。”
他们四个刚站到旁边，就看见一个瘦高个少年站上铜盘，铜盘却什么光都没亮，盘边弹出三个字：【无灵枢】。
少年的脸一下子白了，嗫嚅着说：“我……我就是想拿个身份，好好干活也行……”
秦老师摇了摇头，铜尺往门框上敲了敲：“学堂不养闲人，更不养没灵枢的人。落枢市的规矩，你该懂。”
少年咬着唇，攥紧了拳头，转身跑出了栅栏，背影在晨光里看着孤零零的。
报名持续了一个时辰，秦老师手里的名册记了满满一页。宋川之悄悄数了数，二灵枢者连他们在内共五个，一灵枢者有八个，加起来正好十三个。大多是像他们这样的少年，眼里带着点怯生，又藏着点不服输的劲。
“跟我进来看看。”秦老师收起铜盘，往瓦房后的院子走。
里面比外面更“荒”：操场是片凹凸不平的黄土地，角落堆着断了腿的木人桩；教室是几间漏风的草棚，里面的木桌缺胳膊少腿，却都自己立得笔直；最里面的坡地上种着些药草，叶片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倔强的生气。
可不知怎的，一踏进院子，宋川之就觉得指尖的气劲在发烫，像要往地里钻；王楚婷的影子在地上不安分地晃，总想往草棚的阴影里钻；李昊文攥紧了拳头，胳膊里的劲像被什么东西勾着，忍不住想往木人桩上砸；赵婉低头看着药圃，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指尖的药枢气在轻轻颤。
“这地方的灵枢气，比别处浓。”秦老师看出了他们的异样，解释道，“老辈人说，这儿以前是个小阵眼，能引灵枢气往这儿聚。所以在此修炼，对我们很有帮助。”
李昊文往木人桩那边凑了凑，那木桩突然自己晃了晃，像在挑衅。“这玩意儿还会动？”
“里面嵌了阵纹，能测力枢强度。”秦老师说，“等你们开课，就知道它的厉害了。”
简单转了一圈，太阳已经爬到头顶。秦老师把名册往怀里一揣：“明儿一早来上课，别迟到。”
四人往回走时，李昊文还在念叨那木人桩：“明天我非得试试，能不能一拳把它砸散架！”
赵婉笑着说：“小心它把你的拳头弹回来。”
王楚婷的影子在地上画了个笑脸，刚好对着宋川之的鞋尖。宋川之低头看了看，想起秦老师说的“阵眼”，心里那点躁动还没平息——这看似荒凉的学堂底下，藏着的灵枢气，像汪没被搅浑的水，正等着他们这些少年，用各自的能力，溅起属于自己的浪。
回到客来居时，林衍和钟书毅还没回来。众人吃过饭后先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