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裴幼薇腾出两个碟子，将案几上各样肉菜都夹了一些，看地珍珠和琥珀直流口水。
“快吃罢。”
两人匆忙道谢后，一人端着一个碟子，立刻坐在小杌子大快朵颐起来。
裴幼薇换了公筷，给王嘉夹了一块素藕，“你身上有伤，还是吃清淡些好。”
王嘉没什么胃口，见两个丫头吃的狼吞虎咽，有些稀奇，“怎么就馋成这样了，小心吃多了撑着胃。”
琥珀嘴里塞着香嫩的牛肉，声音有些含糊，“饥一顿饱一顿的，哪还能撑着。”
王嘉没有听清楚。裴幼薇看了琥珀一眼，继续给王嘉夹菜，“没什么，就是嘴馋，你快吃吧。”
琥珀自知失言，咀嚼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
翻来覆去了一整夜。
等天蒙蒙亮了，王嘉懊恼地爬起来，无可奈何地屈服于现实。身上有伤，他被小厮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来到无名居前。
无名居并非真叫这个名字。只是空有匾额，尚未题字，所以便都以无名居相称了。
通传过后，他便老老实实地站在檐下等。
院落宽敞，楼阁水榭一应俱全。脚下遍植了名贵花木，说是一步一景也毫不为过，王嘉却没有心思去欣赏。
等了片刻，珠帘微挑，斜出了一道窈窕的身影。
王嘉主动打了招呼，“怜风姐姐。”
怜风微笑颔首，盈盈下拜，“婢子见过七公子。”
伺候王桓的四大美婢，各个都是绝色，而这怜风的容貌，尤在其余三人之上。对她们四个，所有人都很客气。
“不知长兄可得空？”
怜风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好似微风拂过，让人心中很是惬意，“公子在处理要务，烦请您稍候。”
“好。”
暂时逃过一劫，王嘉松了口气，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里愈发惴惴，一时间又恨不得早死早超生。
过了盏茶时间，书房的门自里面推开，出来了三五个谋士打扮的白面书生。
“七公子。”
几人团团见礼，王嘉心不在焉地摆摆手，视死如归地踏上了台阶。
书房里，重新换了香。
长长的书案后，怜花正低头研墨。怜风小心地收好散落在各处的竹简，将它们一一归类，重新塞进靠壁的书架里。
红木靠椅上，王桓以手撑额，正闭目养神。
王嘉小心翼翼地看向怜风。
怜风欠身，软语提醒王桓，“公子，七公子到了。”
王桓没有睁眼，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有事？”
“昨日之事，是王嘉莽撞，特来向长兄请罪。”王嘉撩衣跪地，恭恭敬敬地认错。
王桓沉默。
王嘉浅浅呼了一口气，将那些提前预备好的，言不由衷的措辞默背了一遍。
墨条在砚台里滑出的咯吱声骤然停了下来。怜花重新添了水，再次磨匀后，换了狼毫蘸墨。
王桓揉了揉眉心，示意怜风将书信递过去，“永安王的书信，你且看着回一下。”
王嘉不知所措地接过信，十分紧张，“敢问长兄，回……回什么？”
“回，我定出席琉璃宴，同他不醉不归。”
王桓岩岩立起，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日之事，王嘉杵在地上，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郎家女的下落，可找到了？”
“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郎家女已被永安王所救，此次会随他一起来琅琊。”
王桓点头。
临出门前，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含着强压的不耐烦，“起来，若实在不想接手，换人便是。”
王嘉哪肯愿意，他急急地爬起来，嘴里胡乱应承道，“多谢长兄看重，我一定恪尽职守，做好此事。”
怜风好心提醒他，“七公子快去回信，莫耽误了。”
“哦，好，我这就回……”
火漆已经被拆了下来，王嘉将信提起，铺展在桌面上。信纸上只有短短两行字，“楚州失陷，朗家阖族阵亡。盼，与贤弟共商大事，匡扶社稷，救千万生灵于水火。”
楚州竟然这么快就失陷了，连半月都没撑住，王嘉心头巨震，一时间也顾不上思索王桓为何对他网开一面了。
裴幼薇没有骗他，王桓是真的很忙，那日匆匆一别后，王嘉连他的人影都再没见着。思量踌躇了许久，他还是选择了向裴幼薇求助。
“……你要问我借钱？”
裴幼薇一时哭笑不得，承蒙王嘉看的起，可她哪里看着像是有钱人了。
“族里暂时拨了一万两银子，已经不剩多少了，但是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备齐……”
王嘉连声哀求，左一个好嫂嫂，右一个好姐姐。
“我这些年的私房钱都填进去了，可是还差的远呢。”王嘉也不敢到处借钱，生怕再丢人现眼。
那日王桓责罚王嘉，约莫更助长了那些管事的嚣张气焰，贪起钱来越发没个顾忌了。
“这也不是办法。”裴幼薇沉思片刻，给王嘉出主意道，“既开不了源，你不如节流试试？”
左右银子她是没有，一点儿都没有。
“主子之间都在明争暗斗，奴仆间又怎会幸免。依我看，你不如好生敬着他们，给足面子，但是不拿银子。”
王嘉狐疑道，“那我找谁采买去？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啊。”
“家里除了他们，还有不少的小管事，你大可以启用。而且，他们之间也并非就是铁板一块，今日东风压西风，明日西风压东风，你只需随意抛些诱饵，他们自己就会斗起来了。”
王嘉出身大族，又是嫡支子弟，从未因吃穿用度发愁过。而裴幼薇未出阁时，就为了吃口饱饭，穿两件新衣裳，成日与奴仆斗智斗勇，都斗出经验了。
王嘉皱着眉，仔细思考裴幼薇说的话。
“若是采买的东西多，你还可以交给好几批人，哪批人用的银子少，买的实惠便宜，你就多赏他们银子，让他们继续办差。至于其他人，你可以适当地冷落敲打一下……”
王嘉恍然大悟，“这样一来，他们肯定削尖脑袋地为我办事！”
裴幼薇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是这个理儿，你若是心里没个成算，就会反过来被他们拿捏，只有恩威并施，才能挟制住底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