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丫在房中,由充当媒婆的卞妈妈的张罗着,绞脸,扑粉。
七八个玩的好的丫头,都到她房里送她。
那天在荷花池边上的两个丫头,一个叫芳云,一个叫杏儿,二人一人送了一根足银簪子,样式一致,正好凑成一对。
高府丫头的月例比别的府邸高,可这样一根簪子打下来,也要花费她们两月的工钱,荷丫很是承她们的情意。
簪子整体呈现一个末尾微圆的造型,扁扁的,上面掐了双莲并蒂,莲蓬吐籽的造型,是寓意情意绵绵,多子多福的吉祥簪子。又由作为支撑用的轮廓收拢,最终两股并一股,收拢成一个簪脚,整个簪棍有手指粗细,沉甸甸的,下足了料。
荷丫用大红的石榴花团成花团,再把两个簪子合在一起,插在脑后,就形成了一个牡丹花的形状,红艳艳的,很喜人。
插戴好,再在额间贴了一颗圆滚滚的珍珠,卞妈妈就不让她再说话了,静待着花轿来接了。
陈荷静坐着,闹了一早晨了,此时是难得的清静,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年郎….他..长得很俊秀。
被指婚后曾见过数次,陈荷每一次都会从耳尖红到脖颈。年茂深虽不强壮,但是他生的洁净,五官是俊俏那一挂儿的,瞧着很有书卷气,行事做派也温柔得体。
她不由地开始幻想,年茂深穿上喜服,红彤彤的大袍子,皂靴,官帽,会是什么样子….一定会和府里的大官人一样好看!
她脸颊羞地红烫,却被大红的胭脂挡着,透不出颜色来。她不由自主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卞妈妈的制止下,又敛下神色,端正地坐好。
…
高府的布局,更像是六户小府邸合成的一个大院,虽用一个账房和大门,可每个小府邸里又都有各自的大门,平时也多是走这几扇门。
花轿一路摇摇晃晃,四名吹打的人在前面敲锣打鼓的开路,后面跟了一架马车,装了两三个箱子的嫁妆,一路欢欢喜喜地。
荷丫坐在花轿里,前几日,她姑父带来她父亲的话来,说当日卖出去了,就不是陈家人了,现在也没有嫁妆给她,也就不来给她送嫁了。
这件事对她影响不大,脸上并无伤感,反倒是喜气洋洋的,又因为记得卞妈妈说过的,不要大笑,而绷着小脸,显得严肃可爱。
她手上握着一把大红色的扇子,这扇面是她亲手绣的,那戏水的鸳鸯的翅膀上的羽毛,用了极珍贵的孔雀羽毛线。
这一副绣品,是她把线劈了八股,才绣成的,她绣活不好,拆拆改改地,绣了两个月呢。
扇面上,连鸳鸯的眼神,都活灵活现地透着爱意。
…
吹打的声音听久了也有些枯燥,第一次做轿子的新奇感也消散后,她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轿子有些狭窄,这一路要从内城抬到外城,还有将近半个多时辰的路程,绷着腰身就松弛了下来,轻轻地靠在轿壁上,持着扇柄的手,带着扇子也慢慢地落在了膝上。
没过多久,耳边的喜乐戛然而止,伴随着木头撞击石板的声音,轿子幅度很大地落在地上,她被颠地用手扶在轿壁上。
外面很安静,她很想开口问问,但又记着卞妈妈的话,没有随便开口。
好在,花轿很快就又抬了起来,喜乐也照常吹着,似乎仅仅是一次普通的颠簸。
轿子平稳地又走了一刻钟后,似乎走进了一个巷子,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一个寂静的地方停了下来。
很奇怪,耳边没有宾客的喧闹声,也没有礼官唱礼,更没有新郎官来掀帘子。
她心中惶恐,害怕是传说中会吃新娘子的鬼,把她抬走了。
连叫了好几声卞妈妈,都没有回应,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轿帘的一角,向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