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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次日清晨,叶恩熙揣着黑石城的气象录,再次去了国子监。

典籍库的霉味更重了些,傅云深正蹲在地上翻检一堆旧档,侧脸沾了点灰尘,倒比平日多了几分烟火气。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抬,语气里裹着冰碴:“叶小姐这胳膊是好了?又来这霉味堆里寻开心?昨日没找到虫洞当宝贝,今日想挖点别的?”

叶恩熙将气象录放在他手边的木箱上,声音平静:“不换东西,想借少傅一条门路。”

傅云深抬眼,目光落在册子封面上,指尖捻起那页红圈标注的纸,眉峰挑得老高,嗤笑一声:“黑石城无山洪?李嵩说的‘栈道被毁’是假的?叶小姐这是把陈年旧纸当圣旨读了?也不怕纸页发霉,染坏了你的脑子。”

“是假的。”叶恩熙点头,“大胤十一年冬,三百支破甲箭延误,不是天灾,是人祸。而两日后,城郊会出现一批带着‘西北军’记号的箭簇,据说是‘旧部’私藏的,用来坐实上官将军通敌。”

傅云深指尖一顿,终于正眼瞧她,眼神像淬了毒的针:“你想让我做什么?难不成想让我把你这些捕风捉影的话,当奏折递到御前?”

“东宫。”叶恩熙直视他,“王显是太子少师,两日后的戏,得让太子亲眼看看。”

傅云深“嚯”地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灰,嘴角撇出刻薄的弧度:“叶恩熙,你怕不是被箭伤了脑子?东宫那浑水是你能搅的?太子若皱皱眉,你叶家的乌纱帽都得跟着飘。到时候别说查公道,怕是你得先去大牢里寻个干净角落待着。”

“他会信。”叶恩熙从袖中取出另一张纸,上面是昨夜在烈火坊外记下的对话碎片,“王显在烈火坊仿造旧箭,箭簇形制与当年破甲箭分毫不差,连刻字的手法都刻意模仿。太子自幼跟着王显学兵法,对军器最是熟悉,只要让他看见实物,真假一眼便知。”

傅云深盯着那纸看了半晌,忽然冷笑:“你和上官南冥勾搭上了?也是,一个戴面具装神秘,一个揣着旧纸充神探,倒真是天生一对。”

“算不得联手。”叶恩熙淡淡道,“只是目标一致——要个公道。”

傅云深沉默片刻,忽然从怀里摸出块玉佩,玉质温润,刻着个“云”字,扔给她时带着点不耐烦:“两日后卯时,让上官南冥带着仿造的箭簇,去东郊的望霞亭。持这玉佩,自会有人引他见太子。别弄丢了,这玉佩比你的命值钱。”

叶恩熙接过玉佩,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少傅为何帮我?”

“帮你?”傅云深转身继续翻档,声音埋在旧纸堆里,带着浓浓的讥讽,“我是怕你这蠢样子,把当年黑石城的事搅得更浑。我远房表哥死在先锋营,尸骨至今没找着——总不能让他死了还被你这种半吊子拖累,连个清白都落不着。”

叶恩熙没再追问,将玉佩收好:“多谢。”转身要走时,又被他叫住。

“两日后的城郊,王显会带工部的人‘恰好’路过。”

傅云深头也没回,语气冷得像冰,“你父亲若能动用些人手,最好在三里外的废窑设伏——那里是箭簇藏放的地方,人赃并获,才是铁证。不过劝你一句,别让你爹亲自去,叶将军是武将,可不像你,拿着命当儿戏还觉得挺能耐。”

叶恩熙脚步顿了顿,低声道:“知道了。”

出了国子监,她直接回了府,将傅云深的话转告给父亲。

叶萧逸听完,只点了点头,转身去了书房,半个时辰后出来时,递给她一枚虎符碎片:“城西营的周参将,是当年黑石城的幸存者,让他带五十人去废窑,听你调遣。”

叶恩熙接过碎片,指尖触到冰凉的铜纹——原来这盘棋里,每个人都藏着段与西北相关的过往。

午后,她让福安将玉佩送去上官将军府,只附了张字条:“两日后卯时,望霞亭,带箭簇。”

傍晚时分,福安带回消息:“将军府的人说,‘知道了’。”

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叶恩熙坐在灯下,将两日后的行动路线画在纸上:废窑(藏箭处)→ 城郊密林(“旧部”现身地)→ 望霞亭(太子验货),三点成线,环环相扣。

小钱儿端来晚膳,见她对着图纸出神,忍不住问:“小姐,咱们真要去城郊?听说那里荒得很,有野兽……”

“不是咱们,是我。”叶恩熙将图纸折好,“你留在府里,若我后日未归,就把这箱子里的东西交给我爹。”

她指了指墙角的木箱,里面是气象录、仿箭图样、王显的行踪记录——最完整的证据链。

小钱儿眼圈红了:“小姐……”

“没事。”叶恩熙笑了笑,像安抚又像自勉,“游戏快结束了,总得有人喊停。”

第二天未亮,叶恩熙换上利落的骑装,将袖箭系紧,翻身上了匹青骢马。

周参将已带着人在城门外候着,见了她,拱手行礼:“叶小姐,废窑已布控,只等他们送箭来。”

“按计划行事,别打草惊蛇。”叶恩熙点头,勒马转向东郊——她得去望霞亭附近,确保太子能按时到。

望霞亭藏在一片桃林后,此时桃花未开,枝桠光秃秃的,倒便于隐蔽。

叶恩熙将马拴在林子里,自己爬上亭旁的老桃树,居高临下望着来路。

卯时刚过,远处传来马蹄声。

先是傅云深的青衫身影,他身后跟着个穿锦袍的少年,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几分警惕——正是太子。

又过了片刻,玄色马车驶来,停在亭外。

上官南冥下了车,手里提着个黑布包裹,玄铁面具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三人在亭中站定,傅云深打开包裹,里面是几支刚锻造好的箭簇,“西北军”的刻字歪歪扭扭,与当年的军械档案上的字迹差了毫厘——刻意模仿的痕迹,瞒不过熟悉旧物的人。

太子指尖抚过箭簇,脸色渐渐沉了下去:“这不是西北军的手艺。”

“是王显让烈火坊仿的。”傅云深递上气象录,语气里仍带着几分冷硬,“当年破甲箭延误,也是他的手笔。三日后的城郊,会有‘旧部’带着这批箭出现,用来构陷上官将军。别觉得难以置信,有些人的心,比这箭簇还冷硬。”

太子攥紧箭簇,指节发白:“老师……为何要这么做?”

“或许是怕上官将军查出当年的真相吧。”叶恩熙在树上轻声接话,惊得三人同时抬头。

她翻身跳下桃树,走到亭中:“太子殿下,此刻废窑里,正有一批这样的箭簇等着被运去城郊。若您现在过去,还能撞见王显的人。”

太子望着她,又看了看上官南冥手里的箭簇,忽然道:“备马。”

城郊废窑外,王显派来的人正将箭簇往马车上装。周参将按叶恩熙的吩咐,只远远盯着,没贸然动手。直到望见太子的仪仗出现在小路尽头,他才挥了挥手——五十名士兵如神兵天降,瞬间围住了废窑。

“拿下!”周参将声如洪钟。

装箭的人慌了神,手忙脚乱想反抗,却哪里是正规军的对手?

不过片刻,就被捆成了粽子。

马车上的箭簇滚落一地,阳光下,“西北军”的刻字刺眼得很。

王显带着工部郎中赶来时,正撞见这一幕。他脸色煞白,指着太子颤声道:“殿下!这是误会!是……是有人栽赃!”

“栽赃?”太子将那支仿箭扔在他面前,“赵大人认得这箭吗?烈火坊的工匠说,是您亲自盯着锻造的。”

王显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恩熙站在人群后,看着赵显被押走,忽然觉得肩头一轻。

转头时,对上上官南冥的目光,他面具下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些,却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傅云深走过来,手里还捏着那本气象录,侧脸的灰尘已擦去,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可,却仍裹着刺:“叶小姐这盘棋,总算没下到沟里去。算你运气好,也算是……没辜负那些陈年旧纸。”

“是大家的棋。”叶恩熙笑了笑,望向远处的城门,“只是西北的账,还没算完。”

阳光越过树梢,落在她缠着薄纱的胳膊上,暖融融的。

她知道,这京城的风浪不会停,但只要握着证据,踩着真相,她的路,就能一直走下去。

至于那些藏在面具后的目光,那些毒舌里的关切,都只是这场博弈里的插曲。

她的战场,从来不止于闺阁或后院——是这整座京华,是那些被掩盖的公道。

风过时,桃林的枝桠轻响,像在为新的棋局,敲起了开场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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