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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证据确凿!”

萨尔巫医尖利扭曲的指控,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在刚刚稍见缓和的部落空地上炸开。

“就是这个邪灵!她偷偷在水源里投放了毒物!”

小小的、没有爪子的脚印!陌生的树叶包裹!残留的紫色毒物!

所有指向性的“证据”和萨尔极具煽动性的话语,如同毒蛇般钻入刚刚经历痛苦、惊魂未定的兽人们耳中,轻易地点燃了他们内心深处对未知的恐惧和对灾难根源的迫切寻找欲望!

一瞬间,无数道充满了震惊、愤怒、背叛和憎恨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狠狠射向姜小棠!

刚刚还在她指导下帮忙艾灸、喂药的兽人们,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惊恐地后退,仿佛她是什么瘟疫之源。那些原本感激的眼神,顷刻间化为冰冷的怀疑和敌意。

“真的是她?!” “我就说外来者不可信!” “烧死她!为族人报仇!”

群情激愤,几个强壮的、虽然身体不适但愤怒压过一切的战士,已经亮出利爪,低吼着围拢上来,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姜小棠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僵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几乎无法呼吸。百口莫辩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清楚地知道这是萨尔的陷害,一个极其恶毒却难以瞬间拆穿的阴谋!

“不是我!”她徒劳地用生硬的兽人语大喊,声音在愤怒的声浪中显得如此微弱,“是陷害!萨尔!是他!”

但她的辩解被更汹涌的怒斥和萨尔义正辞严的咒文吟唱声淹没了。

萨尔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脸上充满了悲悯和愤怒交织的虚伪表情,心中却狂喜无比。成功了!终于将这个碍眼的外来者彻底钉死!

朗普强忍着腹痛,试图挡在姜小棠身前,厉声喝道:“冷静!事情还没查清楚!”但他的声音也被淹没,几个愤怒的战士甚至开始推搡他。

眼看局势就要失控,姜小棠就要被愤怒的人群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嗷呜——!!!”

一声极其虚弱,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沙哑的狼嚎,猛地从首领木屋的方向传来!

这声狼嚎虽然气力不足,却像一道劈开混乱的闪电,瞬间让所有骚动的兽人动作一滞,下意识地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首领雷恩的木屋门口,两个战士正艰难地搀扶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黑狼战士雷恩!

他显然刚刚从漫长的昏迷中苏醒,脸色苍白如纸,身体虚弱得几乎无法站立,全靠战友支撑。但那双金色的瞳孔已经睁开,虽然带着疲惫和迷茫,却依旧锐利,正死死地盯着空地上混乱的景象。

他的目光扫过痛苦呻吟的族人,扫过一脸“悲愤”的萨尔,最后定格在被围在中央、脸色惨白、孤立无援的姜小棠身上。

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这个雌性不顾自身安危为他处理伤口;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萨尔指控她投毒;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她被族人围攻。

一种基于直觉的判断,让他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气力,发出了那声制止的嚎叫。

“雷恩!”朗普惊喜地喊道。

“雷恩战士醒了!”人群中也发出惊呼。

萨尔脸色猛地一变,他万万没想到雷恩会在这个关键时刻醒来!他急忙上前一步,抢先说道:“雷恩!你醒得正好!这个邪灵,她竟然在水源投毒,害了全族!必须立刻处决她!”

雷恩没有立刻回应萨尔,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金色的瞳孔艰难地聚焦,看向姜小棠,用极其沙哑虚弱的声音问道:“…你…做的?”

姜小棠迎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他眼中的一丝残留的信任和巨大的困惑。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用力地、清晰地摇头,指向萨尔,又指向那个作为“证据”的树叶包裹和上游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不!是萨尔!他陷害!毒,是他的!那种紫色苔藓!他之前就用过!在食物地窖!”

她的话再次引起一片哗然!指控巫医?这简直闻所未闻!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萨尔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气得浑身发抖,“我怎么可能毒害自己的族人!证据呢?!你有证据吗?!现在证据指向的是你!”

是啊,证据呢?姜小棠心往下沉。那几根纤维太微小,她的怀疑更多基于推理和灰耳的嗅觉,无法作为实证。而萨尔准备的“证据”却看似确凿。

就在双方僵持、人群再次开始骚动之际——

之前那个被姜小棠用推拿治好积食的幼崽灰耳,突然从他阿妈莉娜的怀里挣扎出来,小小的脸上满是勇敢和焦急,他用稚嫩的声音大声喊道:

“阿爸!阿妈!叔叔阿姨!不是姐姐!姐姐是好人!她救了我!那个坏味道…灰耳也闻到了!在萨尔爷爷身上也有!很淡很淡!和地窖那边的味道一样!”

孩童天真无邪的证言,往往有着出乎意料的力量!

虽然灰耳的话有些混乱,但“萨尔爷爷身上也有坏味道”这个关键信息,还是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让不少兽人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萨尔的心猛地一慌,厉声呵斥:“小崽子胡说八道!被邪灵迷惑了心智!”

莉娜立刻紧紧抱住孩子,看向萨尔的眼神也带上了怀疑和愤怒。她相信自己的孩子!

局势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就在这时,姜小棠猛地深吸一口气。她知道,现在陷入无谓的争辩只会让萨尔得逞。当务之急,是救人!只要她能再次救下族人,事实胜于雄辩!

她不再理会萨尔和周围的质疑,猛地转身,对着朗普和那几个还勉强保持着理智的战士,用极其坚定、不容置疑的语气快速说道:

“信我!最后一次!先救人!毒,我能解!”

她的目光清澈而急切,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需要生姜!甘草!快!越多越好!还有热水!大锅!”

生姜?甘草?朗普愣了一下。这两样东西部落里确实有储备,生姜是偶尔用来驱寒的,甘草则是一种略带甜味的根茎,孩子们有时会嚼着玩。它们能解毒?

雷恩虚弱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姜小棠,他看着那双充满急切和真诚的眼睛,昏迷前她为自己处理伤口时的专注神情再次浮现。他猛地咳嗽了几声,然后用尽力气,对朗普点了点头。

首领的默认(雷恩在战士中威望极高)和朗普的最终决断压过了一切。

“快去!按她说的做!拿生姜和甘草来!烧大水!”朗普咬牙下令。

几个战士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跑去准备。

萨尔气得几乎要吐血,他想阻止,但雷恩的苏醒和灰耳的意外指控打乱了他的节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姜小棠再次主导局面,声嘶力竭地喊着:“你们会后悔的!她在拖延时间!她在准备更恶毒的巫术!”

没人再理会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小棠身上。

很快,大堆的生姜和甘草被取来,几口大陶罐里的水也开始沸腾。

姜小棠亲自上手,指挥着人们将生姜洗净拍碎,甘草切片,投入翻滚的热水中。她记得《伤寒论》中虽有多个经方治疗霍乱吐泻,但生姜甘草汤辛甘化阳、和中止呕,药性相对平和,最适合这种紧急情况下缓解剧烈呕吐导致的胃气上逆、津液耗伤。而且生姜解毒、甘草本身也有解毒功效,正对症这种不明毒物引起的肠胃剧烈反应。

浓郁辛辣的姜味和甘草特有的甘甜气味随着蒸汽弥漫开来,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安心的药香。

“快!趁热给所有人喝下去!能喝多少喝多少!吐了就再喝!”姜小棠大声指挥着。

人们犹豫着,看着那翻滚的姜黄色汤水,又看看痛苦不堪的亲人,最终求生欲占据了上风。

第一个被喂下药汤的是那个脱水严重、几乎昏迷的幼崽。温热的药汤灌下去不久,原本因剧烈呕吐而痉挛的小肚子,竟然奇迹般地慢慢平复了下来!虽然还在虚弱地喘息,但不再呕吐了!

“有…有用!孩子不吐了!”孩子的母亲惊喜地叫出声!

有了第一个成功的例子,更多的人开始接受喂药。

一碗碗滚烫的生姜甘草汤被灌下去。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喉咙和胃脘,带来一股暖流。很快,越来越多的呕吐被止住,剧烈的腹痛也开始逐渐缓解!

虽然腹泻还在继续(这是排毒过程,无法立刻止住),但最折磨人的呕吐和痉挛被控制住了!脱水症状的加剧得到了有效的遏制!

空地上,痛苦的呻吟声渐渐被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的喘息声所取代。

事实,再一次、且更加有力地为姜小棠证明了清白!

那些之前还愤怒地想要攻击她的兽人,此刻脸上写满了羞愧和后怕。如果不是她坚持,如果不是这看似普通的姜和草煮出来的水,今晚部落不知要失去多少条生命!

萨尔巫医僵在原地,脸色灰败,如同被抽走了灵魂。他看着眼前这一幕,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他的两次阴谋,两次都被这个外来者用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粉碎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周围族人看向他的目光,已经从之前的敬畏和信任,变成了深深的怀疑、愤怒和…恐惧。

姜小棠直到看着大部分族人的情况稳定下来,才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被旁边的朗普一把扶住。

她疲惫地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看向依旧被搀扶着、脸色苍白却眼神复杂的雷恩,又看向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萨尔。

真相,已经不言而喻。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灾难即将过去,该到了清算罪魁祸首的时候——

异变再生!

部落外围的黑暗森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绝非狼嚎也非任何已知野兽的、充满警告和威胁意味的奇特哨音!

紧接着,负责警戒的战士发出了凄厉的警报吼声:

“敌袭!!是赤狐部落的人!他们冲过来了!!”

所有兽人脸色剧变!

赤狐部落!他们的老对头!竟然趁着他们部落刚刚经历毒害、族人虚弱不堪、毫无防备的时刻,发动了突袭!

刚刚缓解的危机,瞬间被一场更加血腥、更加致命的外部威胁所取代!

萨尔巫医在听到那声奇特哨音的瞬间,灰败的脸上猛地闪过一丝极其诡异的、难以形容的表情,像是绝望,又像是某种扭曲的解脱。

而姜小棠的心,也瞬间沉入了谷底。

内忧未平,外患又至!

这个漫长的黑夜,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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