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宫门外,小秋仍站在马车边等待着,喃喃自语。
“眼看着将近正午了,小姐却还未出宫……”
转眼间,巳时已至,天高云淡,阳光正盛。
沈枝意已依照那位宫女之言,站在如意殿前“晒太阳”。
这宣妃娘娘摆的谱倒是比太皇太后还大上几分。
寿康宫外,沈枝意站了小半个时辰。
在这如意殿前,只差一炷香便站满了将近一个时辰。
此时的沈枝意与宫内的贵人们自是没什么交集。
这位宣妃还未见面便有意做出这般形式给她看,应当是因偏听了旁人之言。
沈枝意挑眉而忆。
她记得,周家次女曾在宫宴上奏了一曲琵琶舞,名动皇城,而被当今皇上册封为贵人。
这位周小姐志不在宫廷,无意于位份争夺。
但皇令不可违,只得匆匆入宫。
至今已是她入宫的第七个年头了,生三皇子得以封妃。
周氏,便是宣妃在周家时的胞妹。
姐妹之间自然有些心神相通。
幼时跟随周氏入宫的一趟行程中,沈枝意便已经在周氏的挑唆下,受了一回刁难。
也是那时,她在这位宣妃娘娘心中留下了不敬亲长的印象。
“沈小姐,娘娘已经起身了。”
站到一个时辰整时,宣妃身边的一等侍女终于现身。
思绪止歇。
侍女微微福礼后,走在前面。
“有劳带路。”
沈枝意仍然挂着一抹浅笑,让人看不出真实心绪。
午后才起身。
这宣妃娘娘竟不用早起为皇后请安,还真是身份独特。
不过是随意找的借口。
沈枝意心底明镜儿似的,但也没拆穿。
她老老实实的跟在宫女后面行走,全然不顾对方逾矩。
如意殿不像是寿康宫那般宽阔。
即使殿中带着小园子,也能在几步间将其尽收眼底。
沈枝意缓步走进殿中,视线始终没有直视座上之人。
“总低着头做什么。”
“直起身让本宫瞧瞧。”
闻言,沈枝意应下后抬眸,面容平静而带笑。
却见端坐在身前高台之人姿容清丽而不失温情,一身素色装扮,柳眉微皱,不似寻常宫妃那般彩袖辉煌。
端着一副脱俗之态,却深处这最为禁人自由的皇宫。
多少有些违和感。
“臣女沈家沈枝意,见过宣妃娘娘,娘娘金安。”
视线在殿中女子身上停留过一瞬后,宣妃眸中闪过诧异,随即掩面嗤笑。
“沈小姐可是将身上唯一贵重的首饰带出来了?”
“果真是衬得你明媚奢华。”
“可本宫听说,那位真正素未谋面的裴家小姐才是沈家嫡女?”
“她可是替你在边关受苦了许多苦。”
“不知若今日站在此处的是她,可会像你这般衣着华丽?”
语意轻蔑且不善。
这一开口,平白地让宣妃这身装扮失了七分清韵。
沈枝意再次行礼后开口。
“回娘娘的话,臣女确实身为裴家女。”
“近日得知此事时,也深觉遗憾。”
“臣女自幼多为祖母照拂,甚少得见家父家母。”
“莺时妹妹虽在边关之地,生活多有不便,但能每日在父母跟前尽孝,臣女心底既羡慕也感念她这份替我尽孝的情谊。”
似是没想到她会顺着自己的话说,宣妃竟未开口驳斥。
神态也由先前展现出的些许嫌弃而转变为平静疏离。
沈枝意话意微顿,随即继续说道。
“所以臣女曾当着家中长辈的面承诺过,下个月陪祖母过完寿辰后,便赴往边关裴家尽孝。”
她嘴角的浅笑早已褪去,语气显得郑重其事。
裴家,她早晚会回去的,但绝不是现在。
即便是早已打定主意不回去,沈枝意也要将离家的消息散播出去,不落话柄。
几句话将此事道清后,她将话题绕了回来。
“至于这首饰,确实是臣女最为贵重之物,自收到之日起便从未轻易佩戴。”
“臣女不日将要赴边,此次是第一次进宫,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为了不丢沈府的脸面,这才尽力装扮,以显郑重。”
“若今日进宫的是裴时妹妹,臣女也会将自己最好的首饰赠予她佩戴。”
语毕,沈枝意垂眸作揖,神态恭谨。
“既然你将话都说全了,本宫又何必再问话。”
“冬竹,送沈小姐出宫。”
宣妃丢下一句送客的话,便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座,转而走进内殿。
化解了一次问话,定然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在后头等着。
只要沈枝意还在城中未离,这宫廷便还要再进出多次。
她们终究还会再对上。
毕竟前世中,宣妃便及易受人挑拨而偏信。
经历了这一场漫长的问话,时间已至午后。
沈枝意走出宫时,目光所至便是小秋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小姐!”
视线瞥见身前的熟悉身影时,她眼底瞬间盛满了光亮,像是终于找到了依托。
“我这不是原模原样的回来了?”
沈枝意抬手轻敲了一下小秋的臂弯,便先一步上了马车。
“走吧,回沈府。”
她知晓小秋想问什么,便抢先答了。
宫内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了,但沈府之内还有许多人等着沈枝意的归期。
她还需应对一番。
车夫开始赶马车后,沈枝意才将袖中的一枚嵌满金丝的玉簪拿出。
玉簪外隔着她的一层手绢。
宣妃身旁的侍女在将她送至宫门外时,向她袖中塞了这个,说是娘娘亲送。
沈枝意自然是道谢后收下了。
这枝玉簪,分明是前世在宫宴上,她被指认偷盗的物件。
她接下这玉簪,便算是主动为自己接下了一桩祸患。
但这次,沈枝意已经做好了打算,由被做局之人成为掌心局之人。
马车骤然颠簸了一下。
簪子尖端险些刺向心脏的位置。
好在,沈枝意已经提早将其锋利的位置用手绢包裹了起来,并未因此受伤。
原本还辗转飘荡的思绪被这一瞬颠簸彻底拽回。
沈枝意的心跳只有一瞬忽快,便很快平静了下来。
从宫内返回沈家的路途并不算远。
午后阳光最盛之时,除还在卧床养病的沈老夫人外,沈家一门老小皆在厅堂中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