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扯着肩膀上的烙铁。无人机残骸还在不远处冒着微弱的黑烟,散发出一股焦臭味。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无人机的失联肯定会引起“公司”的注意,更多的追兵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环顾四周。这条小巷异常偏僻,堆满了各种废弃物。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散落的废旧信件和广告单上,忽然灵机一动。
他忍着痛,蹲下身,胡乱抓起一把不知是什么的、粘稠乌黑的机油污渍,混合着地上的灰尘,狠狠地涂抹在自己手腕那个发光的蓝色编号上!
一层,两层……直到那蓝色的光芒被彻底掩盖,只剩下一个肮脏模糊的印记,那酥麻的追踪感也随之减弱到几乎无法察觉。
虽然不能根除,但至少能暂时屏蔽信号,争取一点时间。
接着,他又用同样的方法,将污泥涂在自己脸上、头发上、和破烂的衣服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堆不起眼的垃圾,而不是一个被通缉的活人。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几乎虚脱,冷汗和污泥混在一起,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他需要找一个地方处理伤口,不然光是感染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他小心翼翼地走出小巷,辨认了一下方向。这里似乎是城市的旧城区,建筑更加低矮破败。他记得之前逃窜时,好像看到过一个挂着半截十字招牌的废弃小诊所。
循着模糊的记忆,他跌跌撞撞地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中寻找。终于,在一个拐角处,他看到了那个歪斜的、红色的十字标志,玻璃大门早已破碎,里面黑漆漆的。
希望里面还能有点有用的东西。
王铁柱警惕地观察了四周,确认暂时没有危险,才小心翼翼地摸进了诊所。
里面一片狼藉,候诊区的椅子东倒西歪,病历和药品撒了一地,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霉菌和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残留气味。
他找到诊疗室,幸运的是,里面的药品柜虽然被翻动过,但似乎还残留着一些东西。他借着从破窗透入的微弱天光,艰难地辨认着那些标签模糊的药品。
酒精、碘伏、纱布、绷带……甚至找到了一盒没过期的抗生素和几只密封的注射器!
简直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强忍着喜悦,开始笨拙地处理自己的伤口。用找到的生理盐水(瓶口破了,但液体看起来还算清澈)冲洗掉焦糊的血痂和污物,那刺痛感让他几乎咬碎牙齿。然后颤抖着用碘伏消毒,撒上抗生素粉末,最后用干净的纱布和绷带重新紧紧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瘫坐在椅子上,将找到的抗生素注射液艰难地给自己注射进去(幸好以前看过别人怎么打针)。
希望能扛过去。
他稍微休息了一下,又在这个小诊所里翻找起来。找到了一些压缩饼干和几瓶矿泉水,还有一些可能用得上的小工具(剪刀、镊子等)。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他忽然听到诊所最里面的一个房间,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被碰倒的声响!
有人?!
王铁柱瞬间警觉起来,数位笔紧紧握在手中,悄无声息地贴墙靠近那个房间。
房间的门虚掩着。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里面似乎是一个小型的手术准备室或者仓库。一个穿着沾满污渍、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白大褂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在一个柜子里翻找着什么。那人动作有些慌乱,嘴里还念念有词,声音极其沙哑:
“……该死……放哪里了……镇静剂……必须找到……不然又要失控了……”
王铁柱屏住呼吸,慢慢抬起数位笔。
似乎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那个身影猛地转过身!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布满皱纹的脸,头发灰白杂乱,眼神浑浊而充满血丝,带着一种极度疲惫和……疯狂边缘的惊恐。他看起来年纪很大了,不像清洁工。
他看到王铁柱,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目光落在了王铁柱肩膀上那新鲜的、包扎过的伤口上,浑浊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近乎专业的光芒。
“你……你受伤了?感染了?让我看看!”他下意识地就向前迈了一步,伸出脏兮兮的手,似乎完全忘了眼前的陌生人可能带来的危险,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伤病的关注。
王铁柱警惕地后退半步,数位笔对准他:“你是谁?”
老人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摆手:“别……别激动……我不是‘公司’的人……我也不是怪物……我是个医生……至少以前是……”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肮脏的白大褂,苦笑道:“姓刘……你就叫我老刘吧。我躲在这里……很久了。”
王铁柱没有放松警惕,洞察技能悄然启动。
【刘医生(???)】 【状态:重度疲惫、营养不良、精神紧张、某种未知的化学物质依赖(或副作用?)】 【威胁程度:极低(目前)】 【备注:似乎对伤病有着超乎寻常的专注和……渴望?】
威胁程度极低?而且对伤病专注?
王铁柱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依旧没有放下数位笔:“你刚才在找什么?镇静剂?给谁用?”
老刘医生脸上闪过一丝极其不自然的慌乱,眼神躲闪:“没……没什么……我自己用……我有点……神经衰弱……对,神经衰弱……”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王铁柱皱起眉头,这老头明显在隐瞒什么。
就在这时——
“吼……呃……”
一声压抑的、仿佛痛苦到极致的、非人的低吼声,突然从诊所更深处的一扇紧闭的铁门后面传来!
那声音充满了痛苦、挣扎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野蛮!
老刘医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看向那扇铁门,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丝哀求?
“它……它又要醒了……必须……必须找到镇静剂!”他像是疯了一样,不再理会王铁柱,转身更加疯狂地在柜子里翻找起来,瓶瓶罐罐被打翻一地。
王铁柱的心脏也提了起来,数位笔猛地对准那扇铁门!那后面关着什么?!怪物?!这就是老刘害怕和需要镇静剂的原因?!
“那后面是什么?!”王铁柱厉声问道。
老刘医生仿佛没听见,只是魔怔般地念叨着:“镇静剂……镇静剂……”
铁门后面那痛苦的嘶吼声越来越大,开始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门而出!
王铁柱暗骂一声,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管那后面是什么,肯定都不是善茬!
他转身就想离开这个诡异的诊所。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老刘医生终于从柜子最深处翻出了一支落满灰尘的注射剂!他脸上露出狂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但他因为极度紧张和慌乱,手一抖——
啪嗒!
那支珍贵的镇静剂,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透明的药液流淌一地!
“不!!!”老刘医生发出绝望的哀嚎,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在地。
与此同时——
轰!!!!
那扇厚重的铁门,被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内部猛地撞开!扭曲的门板呼啸着飞了出来,砸在对面的墙上!
一个庞大的、扭曲的、浑身覆盖着不规则骨刺和脓疮的身影,从门后的黑暗中,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它似乎还保留着部分人形的轮廓,但一条手臂异化成了巨大的骨刀,另一条手臂则如同扭曲的触手,它的眼睛是一片浑浊的白色,不断滴落着粘稠的液体,口中发出痛苦的、无意识的嗬嗬声!
【深度变异体(失控) – 极高危险!】系统的警告疯狂响起!
老刘医生看着那恐怖的变异体,脸上不再是恐惧,反而露出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喃喃道:“……儿子……”
儿子?!
这个怪物……是老刘医生的儿子?!
王铁柱头皮瞬间发麻!
那变异体似乎被老刘的声音吸引,浑浊的白色眼睛“看”了过来,它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和暴戾的咆哮,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瘫倒在地的老刘医生冲去!巨大的骨刀高高扬起!
“不!”老刘医生发出绝望的哭喊,却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仿佛早已心存死志。
王铁柱瞳孔骤缩!
他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根本来不及逃跑!而如果老刘死了,下一个肯定就是他!
救?还是不救?怎么救?!
面对这种恐怖的变异体,他的数位笔和清单恐怕效果有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王铁柱的目光猛地落在了地上那滩打碎的镇静剂药液上!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他猛地将手中的数位笔,对准那滩药液,狠狠地按下了脉冲按钮!
嗡——!!!
微弱的脉冲波注入药液!
那摊镇静剂药液竟然被脉冲能量瞬间激发、雾化!形成了一小片带着浓郁药味的冰冷雾气,劈头盖脸地喷了那冲来的变异体一脸!
这突如其来的、高浓度的药物雾气,似乎对正处于狂暴状态的变异体产生了奇效!
它的动作猛地一滞,巨大的骨刀停在半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迷茫,然后发出一声更像是困惑的呜咽,庞大的身躯开始摇晃起来,最终“轰隆”一声,推金山倒玉柱般摔倒在地,陷入了强制性的沉睡之中。身上那些暴突的血管和脓疮也似乎稍微平复了一点。
诊所里瞬间陷入了死寂。
只有老刘医生压抑的、难以置信的啜泣声,和王铁柱剧烈的心跳声。
王铁柱看着倒在地上的庞大变异体,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还在发烫的数位笔,缓缓松了口气。
赌对了……脉冲能量似乎能激发和扩散药物的效果……
老刘医生连滚爬爬地扑到沉睡的变异体身边,颤抖着手检查它的状况,发现只是沉睡后,他才瘫坐在地,老泪纵横,对着王铁柱不住地点头:“谢谢……谢谢你……”
王铁柱收起数位笔,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幕。一个父亲,在末世里想尽办法保护自己变成怪物的儿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问道。
老刘医生抹了把眼泪,声音沙哑而疲惫:“我儿子……他以前也是腾达的员工……程序员……灾难爆发时,他正在加班……被那种紫光照射到了……就慢慢变成了这样……”
“我把他藏在这里……想办法让他沉睡……延缓变异……但镇静剂越来越难找……他的抗药性也越来越强……我快……快撑不住了……”老人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王铁柱沉默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残酷缩影。
“你……你的伤……”老刘医生似乎想起了什么,挣扎着站起来,从柜子里又找出一些更好的消炎药和绷带,执意要帮王铁柱重新处理伤口。他的动作专业而轻柔,仿佛这是一种赎罪和发泄。
王铁柱没有拒绝。
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王铁柱试探着问道:“刘医生,你一直躲在这里,有没有听说过……哪里能彻底解决掉这个?”他抬了抬手腕,露出那个被污泥覆盖的编号印记。
老刘医生看着那个印记,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公司’的标记……我见过几个被标记的人,最后都被‘清道夫’抓走了,或者……变成了怪物。”
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不过……我以前听几个受伤躲到这里来的‘公司’底层人员喝醉后提起过……说所有的标记信号,都是由一个位于城市某个区域的‘主信号塔’控制和发布的……好像……是在‘蜂巢’。”
“蜂巢?”王铁柱心中一凛,“那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具体位置……”老刘医生摇摇头,“只听他们说……那是‘公司’在这片废墟最大的一个据点,也是……最可怕的地方。据说里面进行的实验……难以想象。”他的脸上露出极度厌恶和恐惧的表情。
蜂巢……主信号塔……
王铁柱记下了这个关键词。这可能是解决编号问题的唯一希望。
伤口处理完毕,王铁柱感觉好了很多,至少疼痛减轻了,炎症应该也能控制住。
他给老刘医生留下了一些找到的食物和水,又看了看地上沉睡的变异体,心情沉重地离开了这个弥漫着悲伤和绝望的废弃诊所。
手腕上的编号,像是一个催命符。
蜂巢……他必须去那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