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嘉城机场时，暮色正浓。秋意裹挟着干爽的风扑面而来，白思琳深吸一口气，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桂花香——这个季节的嘉城，总被这种甜暖的气息包裹着。
陈初晗的车就停在VIP通道外，黑色宾利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沉稳的光。司机接过行李时，他侧身替白思琳拉开车门，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顿了顿。
“送你回家？”他的声音比在上海时低了些，带着点旅途后的疲惫。
白思琳点头，目光落在他袖口——黑色衬衫的袖口依旧扣得一丝不苟，只是手腕处隐约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像他此刻没说出口的情绪。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梧桐叶被秋风吹得沙沙响，偶尔有几片打着旋儿落在车窗上。白思琳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影子，忽然想起大学时他开着那辆半旧的牧马人接她下课的样子，那时他总爱把车窗摇到底，让风灌进车厢，笑着说“这样像在飞”。
“在想什么？”陈初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转过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没看前方，视线落在她脸上，眼底的情绪很复杂，像有很多话想说，又被什么东西堵着。“没什么，”她避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在想明天的项目会。”
他没再追问，车厢里又陷入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偶尔送出微风的轻响。白思琳悄悄数着路边的路灯，一盏，两盏，三盏……直到车在她家小区门口停下，她才松了口气。
“谢谢你送我回来。”她解开安全带，手刚碰到车门把手，就被他叫住。
“白思琳。”
她回过头，看见他手里拿着那个布老虎——早上她落在酒店了，他居然收起来了。“这个，忘了拿。”他把布老虎递给她，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没说话。
“谢谢。”她接过布老虎，紧紧攥在手里，转身推开车门，“晚安。”
“晚安。”他看着她的背影走进小区，直到那盏熟悉的窗户亮起灯，才让司机开车。
白思琳回到家，把布老虎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看着它歪头的样子，忽然笑了。夏宇洋的视频电话正好打进来，她接起，就听见对方咋咋呼呼的声音：“我的大小姐，总算舍得接电话了！上海之行怎么样？有没有发生点什么？”
“能发生什么，就开了个会。”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抱枕抱在怀里。
“开会？”夏宇洋显然不信，“我可听说苏昊轩也在上海，还约你吃饭了？”
白思琳挑眉：“你消息够灵通的。”
“那是，”夏宇洋得意地笑，“不过他没约成吧？我听说，陈总直接把你拉去外滩了。”
白思琳的脸有点热：“就随便走了走。”
“随便走了走能让苏昊轩在酒店大堂等俩小时？”夏宇洋笑得更欢了，“说真的，思琳，你跟陈初晗……是不是该有个结果了？你们这样拉拉扯扯多少年了。”
她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抱枕的边缘。是啊，多少年了？从大学到现在，他们像绕着一个圈在走，靠近，疏远，再靠近，始终没走出那个圈。
“我觉得他对你还是有意思。”夏宇洋的语气正经起来，“这次去上海，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你想多了。”白思琳嘴硬，心里却有点甜。她想起他替她贴创可贴时发红的耳根，想起他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时的眼神，想起他把布老虎带回来的细心……
“我才没多想，”夏宇洋哼了一声，“明天项目会，你们不是还要见面？好好把握机会，别再错过了。”
挂了电话，白思琳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黑色宾利还停在路边。她知道他还没走，像很多年前一样，会看着她的窗户亮灯，确认她安全到家才离开。
她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早点回去休息吧。”
没过几秒，他就回了：“好。”
楼下的车终于启动，缓缓驶离。白思琳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路口，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
第二天的项目会开得很顺利，陈初晗提出的方案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散会时，他叫住她：“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谈谈城东地块的补充报告。”
白思琳愣了愣，随即点头：“好。”
他选的餐厅是家私房菜馆，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环境很安静。服务员把他们领到二楼的包间，窗外能看到巷子里的老槐树，叶子黄了大半，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
“这里的糖醋小排不错，你以前爱吃。”陈初晗翻开菜单，语气很自然，像他们从未分开过。
白思琳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认真点菜的侧脸，忽然想起大学时，他总能准确说出她爱吃的菜，甚至记得她不吃葱姜蒜，吃鱼要挑掉刺。
“怎么不吃？”他把一块小排夹到她碗里，“不合胃口？”
“没有，”她拿起筷子，小口吃着，“很好吃。”
他笑了笑，没说话，自己也夹了一块，慢慢嚼着。包间里很安静，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响，却不觉得尴尬，反而有种久违的默契。
吃到一半，他忽然说：“奶奶最近还念叨你来着。”
“她说好久没见你，想尝尝你做的桂花糕。”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大学时她总爱做桂花糕带去陈家，陈奶奶每次都赞不绝口，说比外面买的好吃。后来工作忙了，就改成卖老字号的糕点，却没想到老人家还记得。
“等有空了……”她犹豫着开口，还没说完就被他接了话。
“下周末怎么样？奶奶说想逛花鸟市场，你要是有空，一起？”他的语气很轻松，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指尖却悄悄收紧了筷子。
白思琳看着他眼底的期待，忽然想起上海外滩那晚，他指着游轮说小时候故事的样子。她点了点头：“好啊。”
他明显松了口气，嘴角扬起个浅浅的弧度，很快又掩饰性地低头喝汤。
吃完饭，他送她回家。车在小区门口停下，他没像往常一样立刻让司机开车，却也没说话，车厢里的沉默带着点微妙的张力。
白思琳正想开口说“谢谢”，就见他从后座拿过一个纸袋：“这个给你。”
纸袋里是盒桂花糕，老字号的包装，还是她以前常买的那家。“路过看到的，想着你可能爱吃。”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像是在解释什么。
“谢谢。”她接过纸袋，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被电流窜过似的缩了缩。
“那我先上去了。”她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时，他忽然叫住她。
她回过头，看见他望着自己，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明天……我让司机来接你去项目现场？”
城东地块离市区有点远，坐公交要转两趟车。她本来打算自己打车去，却在他的目光里点了点头：“好。”
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白思琳走上楼，在楼道里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黑色宾利还停在路边。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在楼下等她下楼，手里拎着刚买的热豆浆，说“快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暗着，却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烫。或许有些距离，真的在一点点缩短，像老槐树上的黄叶，终有一天会落到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