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京的秋天，比记忆中更加清冷。苏雨晴走出机场，深吸一口熟悉的干燥空气，里面混合着尘土和落叶的气息。三个月的上海生活，让他对这座城市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陌生感，仿佛既是归人，又是过客。
分公司派来的车已经在等候。上车后，苏雨晴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让司机先绕到长安街。他想看看北京的秋色，看看金黄的银杏叶是否已经铺满紫禁城外的护城河岸。
果然，车行至南池子大街，两旁的银杏树已经披上金装，落叶如蝶，在秋风中翩跹起舞。几位老人坐在树下下棋，几个孩子追逐着落叶嬉戏，画面宁静而美好。
“停车吧，我走一走。”苏时润突然对司机说。
沿着护城河漫步，苏雨晴感受着脚踝传来的轻微酸痛，但这已经不影响他享受漫步的乐趣。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秋景照片，犹豫片刻，还是发给了顾时润：「北京的秋天，还是这里最美。」
很快，回复来了：「欢迎回来。会议准备得如何？」
苏雨晴微微一笑：「差不多了。明天上午十点，要不要来给我加油？」
「当然。结束后一起午餐？我知道一家新开的私家菜馆。」
「好。」
简单的对话，却让苏雨晴的心情莫名明朗起来。他继续沿着河岸漫步，不知不觉走到了那家胡同深处的茶馆附近。风铃清脆作响，徐老正在门口修剪盆栽。
“小苏？”徐老惊讶地抬头，“回来了？”
苏雨晴点头微笑：“徐老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徐老放下剪刀，打量着他，“气色好了不少，脚也利索了。”
茶馆里依然清幽雅致，桂花的香气被菊花的清雅取代。徐老沏了一壶菊花茶，金黄色的茶汤在白玉杯中荡漾。
“上海怎么样？”徐老问。
“忙碌但充实。”苏雨晴捧着茶杯，“谢谢您当时的建议，让我有了不同的视角。”
徐老呵呵一笑：“是你自己悟性好。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的不是答案，而是换个角度看问题。”
茶香袅袅中，苏雨晴向徐老讲述了在上海的三个月，讲述了他如何从抵触到接受，再到发现商业中的乐趣和挑战。徐老静静听着，不时点头。
“那么，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徐老最后问。
苏雨晴沉思片刻：“我会继续参与公司管理，但不会完全放弃旅行。或许可以找到平衡点，比如每年抽出几个月出去走走。”
徐老赞许地点头：“中庸之道，不偏不倚。很好。”
离开茶馆时，徐老送给苏雨晴一小包自制的菊花茶：“清热明目，对经常看电脑的人有好处。”
回到苏宅，管家已经准备好一切。苏雨晴的房间保持原样，一尘不染，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但床头柜上多了一个相框，里面是他在特罗姆瑟极光下的照片——不知道顾时润什么时候洗出来送来的。
晚餐时，家人对他的回归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欢迎。母亲准备了他爱吃的菜，妹妹好奇地打听上海的见闻，而父亲虽然依旧严肃，但眼神中多了几分认可。
“明天的汇报，准备好了？”苏明远在晚餐后问道。
苏雨晴点头：“差不多了。”
“陈副总也会参加。”苏明远语气平淡，“他对你发现的合同漏洞很不满。”
苏雨晴挑眉：“因为差点让他损失一笔回扣？”
苏明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你知道多少？”
“足够多。”苏雨晴平静地说，“但我明天的汇报不会提及这一点，除非他先发难。”
苏明远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你自己把握分寸。”
回到房间，苏雨晴重新审阅明天的汇报材料。他发现自己的心态与三个月前截然不同——少了几分叛逆和抵触，多了几分自信和从容。
手机响起，是顾时润发来的消息：「需要我帮你预演一下汇报吗？律师的专业挑刺服务，免费提供。」
苏雨晴轻笑：「现在？」
「随时。」
视频通话接通，顾时润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熟悉的书房，架子上摆满了法律书籍。他穿着家居服，头发微微潮湿，似乎是刚洗完澡。
“这么正式？”苏雨晴调侃道，“还特地做了发型？”
顾时润摸了摸头发，无奈一笑：“刚洗完头。好了，开始吧，苏总。”
汇报预演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顾时润以律师的严谨和敏锐，提出了几个尖锐的问题和建议，让苏雨晴的汇报更加完善。
“谢谢。”结束后，苏雨晴真诚地说，“你真是个好老师。”
“只是尽朋友的本分。”顾时润微笑，“明天加油。我会在台下支持你。”
挂断视频后，苏雨晴走到窗前。北京的秋夜清澈凉爽，繁星点点，与上海璀璨的灯火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安心。
第二天上午，苏雨晴提前到达公司总部。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包括几位董事和陈副总。后者看到他时，眼神明显冷了几分。
汇报开始，苏雨晴从容不迫地介绍在上海三个月的工作成果。他重点介绍了新能源项目的进展和风险管控，没有直接提及陈副总的失职，但足够让明白人看出端倪。
提问环节，陈副总果然发难：“苏先生在上海期间，似乎花了不少时间在无关紧要的细节上。比如这个合同漏洞，其实只是标准条款的小变体，没必要大惊小怪。”
苏雨晴平静回应：“如果是标准条款的小变体，为什么对方坚持不肯修改？而且据我了解，同样的条款在陈副总经手的其他项目中也有出现，导致公司蒙受了不少损失。”
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陈副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苏雨晴继续道：“不过，我相信陈副总也是被蒙蔽了。所以我已经联系了新的供应商，条件更优惠，也更安全。”
他展示了新供应商的合同草案，条件明显优于原方案。几位董事纷纷点头赞许。
会议结束后，苏明远难得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处理得很好。”
走出会议室，苏雨晴看到顾时润等在外面，手中拿着一杯咖啡。
“给你的。”顾时润递过咖啡，“表现得很出色。”
苏雨晴接过咖啡，是他喜欢的口味：“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开始不久。”顾时润微笑，“不想打扰你。”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苏雨晴能感受到身后陈副总冰冷的视线，但他并不在意。
午餐的私家菜馆隐藏在一个四合院内，环境清幽雅致。顾时润显然是常客，老板亲自出来迎接，将他们引到一个安静的包间。
“庆祝汇报成功。”顾时润举杯，“你父亲看起来很高兴。”
苏雨晴轻哼一声：“他只是高兴我没给他丢脸。”但嘴角的笑意泄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菜肴精致可口，两人边吃边聊，从工作聊到旅行，再从旅行聊到生活中的琐事。苏雨晴发现，与顾时润在一起时，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顾时润问，“留在北京，还是回上海？”
苏雨晴沉吟片刻：“父亲希望我留在总部，但我还想继续负责上海的项目。”他顿了顿，“可能两边跑吧。”
顾时润点头：“不错的选择。这样我找你吃饭也方便些。”
午餐后，顾时润因为还有一个会议先离开。苏雨晴独自在四合院里坐了一会儿，享受午后的阳光和宁静。
手机响起，是分公司助理小张发来的消息：「苏总，上海这边大家都很想您。李总问您什么时候回来？」
苏雨晴微微一笑，回复道：「下周。告诉大家，我带北京的烤鸭回去。」
收起手机，他望向湛蓝的秋日天空。北京的秋意渐浓，而他的心中却暖如春阳。
远方的办公室里，顾时润看着手机屏幕上苏雨晴发来的感谢消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窗外，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随风飘落，如同季节更迭的信使，预示着某些变化的到来。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苏雨晴走在落叶纷飞的街道上，感受着脚下沙沙的声响。他的步伐稳健而坚定，仿佛已经找到了前行的方向和意义。
秋意渐浓的北京，因为某个人的归来和另一个人的等待，而显得格外温暖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