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陆氏最近摊上事了。
一个重要的高端珠宝定制项目，原本是为几位挑剔的VIP客户准备的，却在交付前夕出了大纰漏。
负责的首席设计师突然因病离职，交接混乱，留下的设计稿不符合客户最初的私人定制需求。
工期迫在眉睫。
陆峙在书房里大发雷霆。
“一群废物！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他冲着战战兢兢的下属怒道，“重新设计？时间够吗？客户那边怎么交代？赔钱还是赔陆家的信誉？！”
底下人噤若寒蝉。
王美娟闻讯而来，对着陆峙也是一通数落。
但更多的是焦虑。
“必须想办法补救！绝不能搞砸！那几个客户很重要！”
书房气氛低迷。
林薇端茶进去时，正听到屏幕里几个设计部总监在磕磕巴巴地陈述补救方案。
陆峙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眼神疲惫又暴躁，看到林薇，更是没好气。
“出去，这里没你的事！”
林薇放下茶杯，目光无意间扫过被扔在桌上，遭了池鱼之殃的设计稿。
那些设计……
华丽空洞，确实与之前了解的客户偏好南辕北辙。
她脚步迟疑。
自从她嫁入陆家，为了扮演好“陆太太”这个角色，迎合王美娟对儿媳的要求，她主动收起了所有画具和设计相关的书籍。
这三年来，她生活的全部重心就是这座宅子，挑剔的婆婆和冷漠的丈夫。
她精心打理家务，揣摩每个人的喜好，记住所有需要维护的社交礼节，努力维持着这个家表面上的平稳运转。
她以为这就是她作为妻子，作为陆家儿媳的责任。
陆峙只知道她大学读的是艺术相关，或许模糊记得有个“设计”字样。
但他从未关心过具体是什么。
对他而言，那不过是妻子简历上无关紧要的一栏，与他商业版图中的数字无法相提并论。
他甚至可能觉得，她如今“家庭主妇”的清闲，已是陆家给予的恩赐。
晚上，陆峙很晚才回来，带着一身酒气和低气压，倒在沙发上。
林薇默默倒了杯蜂蜜水递过去。
陆峙没接，闭着眼，声音沙哑，“……这次麻烦大了。”
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她说。
林薇看着他难得显露的脆弱和焦头烂额，那句“也许我能看看”顿在嘴边。
他不会信的。
只会嘲笑她不自量力。
但深夜，林薇却失眠了。
她鬼使神差地起身，去了书房，打开电脑，调出了那个项目的客户需求文件。
灯光下，她仔细翻阅着那些资料，手指无意识地在速写本上勾画。
一些沉寂了太久的灵感，在慢慢被唤醒。
接下来两天，陆峙几乎住在了公司，脾气越来越坏。
林薇则把自己关在画室。
也不算画室。
那是别墅里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房间，堆着她三年前嫁过来的旧物。
她找出蒙尘的画具和专业书籍，凭着对那几位客户喜好和要求，结合项目理念，一遍遍勾勒，修改。
她的手法有些生疏，但眼光和天赋还在。
第三天下午，陆峙又是一脸阴霾的回来，在书房打开电脑，继续尝试补救。
林薇深吸一口气，拿着几张她反复修改后最终确定的设计稿，走到他面前。
“这个……或许可以试试。”
她声音很轻，“我根据她们的喜好重新调整了方向，重点突出了她们之前强调的独特性，用了她们偏爱的元素……”
陆峙一愣，狐疑地接过那几张纸。
起初是不耐烦，但随着目光扫过那些流畅而充满灵气的线条，贴合主题的细节处理，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惊讶，然后是凝重。
陆峙抬头看着她，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你画的？”
“……嗯。”
陆峙低头看看稿子，又抬头看着她，眼神复杂变幻。
最终，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占了上风。
他抓起稿子，“我拿回公司让他们评估。”
评估结果出乎意外的好。
设计部总监看到稿子时眼睛都亮了。
修改润色后，稿子紧急发给客户，对方竟然真的点头了，甚至对几个巧思表示赞赏。
危机解除。
陆峙松了口气，但他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这次……算你帮了忙。”
没有感谢，只有一句事实陈述。
他甚至没问她，为什么还会这个？
为什么这些年从不提起？
林薇心底那点微弱的期盼，又悄悄熄灭了。
她以为这会是一个转机，原来只是一次“算你做了件有用的事”。
隔天，林薇去美术馆散心。
她在一个僻静的展区，冤家路窄地遇见了厉时衍。
他正站在一幅抽象画前，身姿挺拔。
林薇想假装没看见绕开，但厉时衍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
“看见我就走？”
厉时衍的声音先一步响起，“陆太太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还是我长得如此不堪入目？”
林薇只好转过身，“厉总说笑了，只是不想打扰您看画的雅兴。”
“看来陆少的危机解决了，都有闲情逸致来看画了。”厉时衍说。
“厉总消息总是这么灵通。”林薇说。
“圈子里没有秘密。”
厉时衍走向她，目光落在她脸上，“尤其关于你的事，我一向听得仔细。”
林薇抿唇不语。
“听说设计稿是你画的？”厉时衍问她。
“……只是提供了点思路。”
“思路？”厉时衍低笑一声，“能精准抓住客户喜好，一击即中的，可不仅仅是思路。”
他不解，“林薇，你明明有爪子，为什么要收起来？”
“我没有……”她下意识否认。
“没有？”厉时衍打断她，“那你告诉我，你帮他收拾了烂摊子，他给了你什么？
“还是他盘算着，下次再有烂摊子，正好有个现成的备用方案？”
“林薇，你的价值，远远不止于此。”厉时衍语气放缓，“你不应该在陆峙需要的时候，才去体现。”
“你应该站在灯光下，让所有人都看到你。”
“而不是等着被施舍一点可怜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