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的银杏叶落得差不多时,沈知夏的书桌抽屉里,已经攒了三张小纸条。
一张是姜时宴留在桌角的“竞赛加油”,一张是组委会夹在证书里的“最佳搭档”,还有一张是昨天便利店老板娘塞给她的——上面写着姜时宴打工时记的便签,“周三帮知夏带便利店的烤肠,她上次说想吃”。
她指尖摩挲着最后一张纸条,纸边已经被翻得发毛。上周竞赛颁奖礼,她代替姜时宴领了证书,站在台上时,总觉得他该在身边,像以前每次考试后,他都会在台下笑着冲她挥手一样。
“知夏,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前桌突然凑过来,手里举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枚银色的钢笔,“我哥从美国回来,说这是那边学生常用的牌子,你不是喜欢收集钢笔吗?送你!”
沈知夏接过钢笔,指尖触到笔帽时,突然顿住——笔帽上刻着个小小的“J”字,和姜时宴以前用的那支一模一样。她攥着钢笔的手指收紧,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姜时宴递笔给她时,指尖传来的温度。
“怎么了?不喜欢吗?”前桌见她没说话,有点着急。
“没有,很喜欢,谢谢。”沈知夏勉强笑了笑,把钢笔放进笔袋最底层——她怕看到这枚“J”字,就忍不住想起那个还在纽约的人。
放学回家时,她路过文具店,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在货架上翻找起来。最后她拿着个小小的金属牌走到收银台,上面能刻字,她想了想,让老板刻上“J&Z”——姜时宴的“J”,和她名字里的“Z”。
走出文具店时,口袋里的钥匙扣突然硌了她一下——是姜时宴落在便利店的那只小熊钥匙扣。她拿出来看,发现小熊的耳朵上多了道浅浅的划痕,应该是她上次不小心摔在地上弄的。她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着划痕,像在弥补什么过错,擦着擦着,眼泪就掉在了小熊的绒毛上。
她想起姜时宴说“这是妈妈送的,丢了会难过”,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替他保管着一份很珍贵的东西,这份保管,让她心里既踏实,又空落落的。
而此刻的纽约,姜时宴正坐在别墅的书房里,面前摊着本翻开的数学题集——是姜雨薇帮他带的那本,里面夹着张便签,写着“沈知夏常用的教辅书”。
他手里攥着支铅笔,笔尖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着一道题,却总也算不对。不是他不会,是他满脑子都是沈知夏——早上司机说,首尔的银杏叶快落光了;刚才姜雨薇说,她托人问了沈知夏的近况,说她最近总在文具店门口徘徊,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他猜,她大概是在找和自己有关的东西吧?就像他在这里,总在找和她有关的痕迹——便利店的牛奶、熟悉的钢笔、甚至是一道她讲过的数学题。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是姜雨薇。
“还在做题?”她走进来,把一杯热可可放在桌上,“奶奶让你明天去集团总部实习,跟着二叔学业务,这可是个好机会。”
姜时宴抬起头,眼底带着红血丝——他昨晚对着题集看了半宿,越看越想沈知夏,越想越睡不着。他接过热可可,指尖碰到杯子的温度,突然想起以前在首尔,沈知夏总在冬天给他带热可可,说“喝了暖和,做题思路都清晰”。
“我知道了。”他抿了口热可可,甜腻的味道里,带着点想念的苦涩。
“对了,”姜雨薇从包里拿出张照片,放在他面前,“我托人拍的,首尔的银杏林,你看,叶子快落完了。”
照片里,金黄的银杏叶铺了一地,像条长长的地毯,路边的长椅空着,正是沈知夏上次坐过的那把。姜时宴盯着照片里的长椅,好像能看到沈知夏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复印的准考证,等着他回去。
他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夹进题集里,夹在那道他总也算不对的数学题旁边。他想,等他回去,一定要带沈知夏来这里,坐在这里,把这道题讲给她听,还要告诉她,他在这里算这道题时,有多想念她。
“对了,二叔说,实习需要带支好用的钢笔,你那支常用的呢?”姜雨薇突然问。
姜时宴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那支刻着“J”的钢笔,上次回国时落在了首尔的教室里——落在了他和沈知夏一起讨论题目的那张课桌上。他当时急着被奶奶接走,忘了拿,现在想来,那支笔好像替他,留在了有沈知夏的地方。
“落在韩国了。”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姜雨薇了然地笑了笑,没再多问,转身走出了书房。
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和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姜时宴重新拿起铅笔,盯着那道数学题,深吸一口气——他要快点学会业务,快点变强,快点回去,把落在首尔的钢笔拿回来,把没送给沈知夏的樱花发夹递过去,把没说出口的“我喜欢你”,全都告诉她。
他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字:“这道题,等回去讲给知夏听。”写完,他把铅笔放在题集上,像放了个约定,然后拿起手机,翻出姜雨薇给他存的、沈知夏家的座机号——他想再打一次电话,哪怕只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电话拨出去,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这次传来的是沈知夏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喂,您好?”
姜时宴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能听到电话那头,沈知夏轻轻的呼吸声,能想象到她揉着眼睛、拿着电话的样子,可爱得让他心疼。
“喂?有人吗?”沈知夏又问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疑惑。
姜时宴攥紧了拳头,用尽全力才忍住没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怕自己说多了,会让她担心。他对着电话,轻轻说了句“我想你”,声音轻得像风,然后飞快地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沈知夏,握着听筒愣了很久。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又好像没听到,只觉得听筒里残留的电流声,像有人在耳边轻轻叹了口气。她看了眼窗外,月亮很亮,银杏叶还在零星飘落,她突然觉得,好像有个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在想她。
她把听筒放回去,走到书桌前,拿出那枚刻着“J&Z”的金属牌,放在姜时宴的钥匙扣旁边。然后她翻开竞赛证书,在空白处写下一行字:“银杏叶落完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纽约的书房里,姜时宴靠在椅背上,手里还握着手机,眼泪落在了题集的封面上,晕开了“沈知夏常用”几个字。他知道,他和沈知夏之间,隔着跨洋的风,隔着银杏落尽的季节,但他更知道,只要他们还在互相惦记,这份惦记,就会像这道没讲完的数学题一样,等着一个圆满的答案。
银杏叶会再开,跨洋的风会带来思念,而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