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一把抢过孔捷握着的大刀，生怕这个倔脾气真把自己的手指给砍下来。
刀被夺走，孔捷仍然直挺挺地站着，绷着脸怒视李云龙。
李云龙拉着他坐下，语气缓和地劝道：”老孔，咱们兄弟还分彼此？你那手指留着多好，改天咱们干票大的，给弟兄们换新装备！”
李云龙斜瞥了孔捷一眼，跷着腿哼起小曲。
“小鬼子的火箭炮你也见识了，这几天我就想办法给咱们团弄一门。
还有比鬼子更好的枪，你要真想给弟兄们报仇，就乖乖待在独立团！”
“等你要走那天，分你两成。
现在想走我绝不拦着！”
“你真能搞到这些？”孔捷立刻来了劲，赶紧盘腿坐好。
“那还有假！”李云龙拍着胸脯，”不过先说清楚，东西都是独立团的。
到时候你走，我八你二。
兄弟归兄弟，买卖归买卖！”
“行！只要能为弟兄们报仇，我孔捷就跟你干！”
上次遭鬼子偷袭的憋屈事，一直像根刺扎在孔捷心里。
要想找那伙鬼子算账，留在独立团才有机会。
思来想去，孔捷决定先留下报仇再说。
打定主意，孔捷向李云龙说起独立团的情况：
“这次一营伤亡最惨重，建制都打散了，损失近半人手。
更糟的是士气——有些新兵蛋子见了鬼子的火力，吓得想逃跑。
已经溜了好几个，都是刚来的外地人，本来就是混口饭吃的。”
孔捷攥着烟斗半天没抽，叹了口气。
独立团虽然是基干团，这几年发展下来实力不输主力团，总部也按主力团待遇。
但兵源补充始终差一截——主力团的新兵都经过训练、有觉悟，来了就能打仗。
基干团只能自己招兵，来的多是走投无路的老百姓，得靠老兵慢慢教。
这年头逃兵常见，一不留神人就不见了。
“这样吧，把一营剩下的人编成个加强连。”
李云龙沉声道：”我从新一团带来的张大彪，让他当加强连连长。”
“原来的营长改任副连长，连长降为排长，先把一营的架子搭起来。”
他面色凝重，自黄麻起义起就南征北战，见过太多败仗和逃兵。
一支近四百人的主力营，一场仗就折损过半，这种情形下，只有少数人想离开，甚至只逃了一两个，已经很难得了。
比起那些战败就溃散的国军嫡系部队，强了不知多少。
“只能先这样了，降他们的职谅他们也不敢有意见，仗打成这样，传出去是我李云龙的兵，我都嫌丢人！老子不也被降了一级？”
孔捷猛吸一口烟，叹道：”难的是尽快提升全团的士气啊！”
刚吃了一场败仗，损失两百多人，对一支千余人的部队来说，打击很大，士气自然低落。
说白了，战士们亲眼见识了鬼子的厉害，心里害怕，不敢再拼命，甚至对自己没了信心。
“士气低迷也怪不得他们，鬼子的火力那么猛，谁不害怕？所以我说得想办法搞些好武器，给独立团提提气！”
“你说得轻巧，去哪儿搞？”孔捷敲着烟斗，急躁地说。
李云龙神秘一笑：”还记得上次跟咱们一起追击鬼子的那个小伙子吗？”
“记得啊，怎么？他能搞到武器？”
“那还用说！上回那火箭筒和他拿的枪，你也瞧见了，全是稀罕物件！”
李云龙拧着眉头道：“可这玩意儿不好搞，得花银子买，或是用老物件换。”
“胡扯！咱们独立团要是有钱，还用为装备发愁？”孔捷气得直跺脚。
李云龙一把拽住他：“急啥？我那兄弟人实在，好商量。
我在被服厂那会儿就找他赊了上百担物资。”
“这回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先借些家伙什，等咱们弄到古董再还他。”
“要说你去说，我孔捷可没这么厚的脸皮！”孔捷甩开袖子，扭头就走。
李云龙独自盘腿坐在土炕上发愁，盘算着怎么再跟武阳张嘴。
虽说武阳好说话，可上回的棉布还没还人情，再开口讨装备，实在抹不开面子。
可眼下刚接手独立团，急需一批硬家伙鼓舞士气，站稳脚跟。
团里的人都听孔捷的，自己要是拿不出真东西，这团长还怎么当？
新摊子果然难收拾！
早知这样还不如回新一团，上头尽给自己出难题！
左思右想，李云龙还是决定豁出脸皮去找武阳。
到底是过命的交情，总比去后勤部看那个铁公鸡的脸色强。
李云龙抄着手踱出团部，先在独立团转悠了一圈。
武阳正琢磨待会儿见了李云龙该怎么开口。
走到训练场边，瞧见武阳正和张大彪几个站在那里，观望着独立团士兵们的操练。
李云龙慢吞吞晃到武阳身边，两手往破棉袄袖筒里一揣，和他并排站着。
他随口打了个招呼，便也默不作声地盯着场上。
武阳见李云龙来了，点头示意后继续看战士们训练。
李云龙袖筒里的手指搓了搓，偏过头挤出笑脸。
“你看他们练得咋样？”
“还成，就是缺股子狠劲儿。”
“比不上新一团那股凶悍，士气差着火候。”
“废话！新一团是谁练出来的兵！”
“老子早晚把独立团也训成恶狼！”
“见着鬼子就红眼的狼！”
李云龙眯缝着眼，望着场上说道。
“对了，张大彪，去张罗一下。”
“把咱从被服厂带来的八百套新制服发下去。”
“是，团长！”
张大彪兴冲冲应下，转身冲场上吼：“弟兄们，新团长给咱们备了新衣裳！”
“练完都来领，一人一套！”
“好嘞！”
“有新衣服穿喽！”
“新团长够意思！刚来就发新装！”
场上顿时炸开了锅，战士们纷纷朝李云龙鼓掌。
他们身上的冬衣早就破烂不堪，棉絮板结，油光发亮。
有的甚至还在穿自家带来的旧褂子，从没领过军装。
听说能换新衣，大伙儿练得更起劲了。
李云龙看着这群兴奋的战士，心里稍感宽慰。
可光靠几件衣服还不够，得想法子弄些真家伙，才能真正提振军心。
他扭头冲武阳咧嘴一笑。
“武阳兄弟，多亏你那上百担棉花，弟兄们才能穿上新衣裳。”
“也让咱老李离开被服厂，来这儿当团长。
晌午请你喝两盅！”
武阳一怔，心想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
他没多话，直接应下，暗自盘算待会儿怎么开口找李云龙要任务所需。
日头当空，李云龙在穷得叮当响的独立团破天荒备了桌酒菜，派张大彪去请武阳。
武阳推门而入，望着满桌酒菜不禁挑眉：”老李！这是发了横财？”
李云龙嘿嘿笑着搓手：”特意为武阳兄弟准备的，家当都砸进去喽！”
武阳心头一紧——这架势，怕是推脱不得了。
酒过三巡，武阳放下筷子：”老李，有话直说。
“
“咱们过命的交情，能帮的自然不推诿。
“
李云龙仰头灌下一杯：”痛快！就冲这句，我先干为敬！”
放下酒杯，他顿时愁容满面。
“独立团的情况你也瞧见了。
上次被鬼子打惨了！”
“新兵蛋子听见炮响就哆嗦，都嚷嚷着回家种地。
“
“再这样下去，老子真要当光杆司令了！”
“都说我有个能耐通天的兄弟，你要不伸手，我这老脸往哪搁？”
“等渡过难关，老子带弟兄们给你端鬼子金库去！”
武阳无奈摇头：”上次的账还没清，又想打白条？”
李云龙讪笑着：”团里值钱的都在这儿了，剩下的破烂你也瞧不上。
“
“行吧，再给批装备。
“武阳正色道，”但这次必须现结。
“
“再赊账，这买卖就没法做了。
“
他暗自盘算，拍卖军刀的钱快见底，上回采购棉花又花去大半。
原以为几百万够花半辈子，没成想仗打得这么费钱。
李云龙和孔捷相视无言。
孔捷闷声抽着旱烟。
“团里还能凑多少？要不先收些老乡的古董？”李云龙嘀咕。
武阳突然开口：”附近可有为富不仁的大户？”
比起零碎收古董，他更想干票大的。
孔捷吐着烟圈道：”六十里外刘家庄有个刘家。
“
“明朝做官，清朝经商，如今仍是当地首富。
“
“趁乱吞了上万亩良田，逼得佃户卖儿卖女。
“
“那老东西荒淫无度，不知糟蹋了多少姑娘。
“
“见着鬼子就摇尾巴，月月送粮孝敬。
“
“儿子更是个汉奸，当了伪军团长。
“
“庄里养着百来号亡命徒，还有鬼子给的机枪。
“
“离寿县就几里地，驻着五百鬼子和伪军团。
“
“早想动这块肥肉。
“
“可这骨头太硬！”
“要是不能速战速决，鬼子援军转眼就到。
“
孔捷摇头叹息，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武阳听说刘家世代积累，眼中精光闪烁。
这可是头大肥羊！
李云龙越听越怒，得知刘家祸害百姓，投靠鬼子，猛地拍案而起。
“他娘的！这种杂碎，不图钱财也得宰了！”
“这帮畜生比日本鬼子更可恨！”
“***！管他寿县的鬼子来不来，来了正好一块解决！”
“先别冲动，这事得好好谋划。”
武阳拉住怒火中烧的李云龙。
“以独立团现在的情况，攻打刘家庄起码要一个营。”
“还得安排两个营打伏击，拦截增援部队。”
“胡扯！全团压上去速战速决，回头再收拾援军！”
李云龙已经杀红了眼。
“动用全团打地主？再主动招惹日军，伤亡肯定惨重！”
“况且擅自调动部队违反纪律，总部追究下来处分少不了。”
“独立团驻守杨村，担负保卫大夏湾总部的重任。”
“你要是把全团调走，日军趁机偷袭总部……”
“这次可不止是发配被服厂那么简单了！”
武阳神情严肃地给李云龙分析局势。
“怕什么？大不了就带一个营去！”
“刘家庄这块肥肉，好东西肯定堆积如山！”
“上万亩良田，粮食绝对充足！”
“只要拿下李家庄，让总部派人来运粮就行！”
“功劳足够大，总部也不会追究！”
“早要知道有这个好地方，老子早就端了它！”
“就算上头怪罪，我李云龙一人承担，最见不得这些欺压百姓的地主恶霸！”
李云龙拍着胸脯，斩钉截铁表示非要拿下刘家庄不可。
“我看可以，只要快速拿下刘家庄，还能在半路设伏阻击日军援兵！”
“来个围点打援，说不定能歼灭寿县大批鬼子！”
孔捷叼着烟斗，在烟雾中看不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