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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乾符七年(880年)春分,扬州节度使行辕的调兵符牒与朝廷圣旨同时抵达杭州。传旨宦官特意选在钱镠检阅新军的时刻,当八千盐兵操演的烟尘尚未落定,那卷黄绫已展现在点将台上。

“钱使君接旨——”宦官拖长的尾音像钝刀刮过青石板,“黄巢逆贼北窜江淮,着杭州都知兵马使钱镠,即日率本部兵马驻防润州,拱卫京口,不得有误!”

钱镠攥着刚配发的制式横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忽然反手用刀尖挑开明光铠的胸扣,鎏金甲胄“哐当”坠地:“润州是长江门户,黄巢若北渡首当其冲。高骈麾下十万淮南军不动,却让老子八千盐兵去挡箭?”

宦官冷笑:“使君莫忘,您这‘杭州八都’可是吃朝廷饷的。”这句话戳中了要害。钱镠猛地踢飞脚边甲片,破碎的金属光泽在阳光下划出刺目弧线。他转身对着校场上黑压压的盐兵怒吼:

“儿郎们!收拾家伙——去润州搞场带薪剿匪游!砍一颗黄巢贼头换三斤盐引,砍十颗升队正,砍百颗…老子把润州城窑姐儿包给你们暖脚!”

校场爆发出震天哄笑。盐兵们用刀鞘敲击盾牌,节奏野蛮如雷鼓——这是盐帮特有的“擂盐调”,每逢生死大战前便以此壮行。

1、险地润州:长江铁门户

润州(今镇江)绝非寻常城池。其地处于运河与长江交汇处,西临金陵,北望扬州,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城郭依北固山而建,孙权所筑“铁瓮城”遗址犹存,墙体采用砖石包砌,远超当时普遍土木结构,堪称江东第一坚城。

更凶险的是战略地位——黄巢若想北渡长江,润州江面是最佳渡口。此处江中有焦、金二山如天然水寨,控扼航道,号称“海门关”。

钱镠率部抵达时,正见前任守将安仁义留下的防御工事:沿江二十里布满削尖的木桩(防登陆),城墙雉堞间架设百架床弩(防攀爬),甚至还有用盐船改装的“火龙舰”(喷火战船)。

“安仁义这胡儿倒会守城。”钱镠踹了踹垛口新砌的条石,“可惜脑子进水跟田頵造反——传令!把床弩全撤了,换咱们的‘盐雨砲’!”

所谓“盐雨砲”,实则是钱镠发明的守城利器:将粗盐粒用醋浸泡后烘烤,装入投石机发射。盐粒遇血即溶,伤口极难愈合,中者痛不欲生

2、炮灰军的逆袭

润州守军原本对这群“盐枭兵”充满鄙夷。尤其看到钱镠部下穿着五花八门的服饰——有穿改制官军的,有套盐工麻衫的,甚至还有人披着抢来的黄巢军红袍。

“这哪是官兵?简直是流民营!”润州副将当面讥讽。

钱镠也不恼,只笑眯眯问:“将军守城几年了?”

“整三年!安仁义反叛时老子就在…”

“好!”钱镠突然变脸,“拖下去抽二十盐鞭!润州三年失陷两次,你这守将还有脸夸口?”

盐鞭是盐帮私刑——皮鞭浸透盐水,抽人如刀割。副将惨叫时,钱镠对润州军冷笑:“从今日起,守城规矩按老子的来!怕死的现在滚,留下的——老子带你们赚笔大富贵!”

他当场做三件事:

开官仓放盐:将润州积压的三千石官盐分给百姓,换得民夫加固城防;

以盐代饷:士卒每月额外领三斤雪盐,可兑换酒肉或寄回家乡;

盐枭哨探:派老盐工潜入对岸黄巢营,用盐袋换情报(黄巢军缺盐至极,常以人血代盐调味)

3、空城计2.0钱镠的润州心理战

“当年吓黄巢用草人,这次该升级了!“

乾符七年(880年)深秋,润州城在长江雾气中瑟瑟发抖。

城墙多处出现垮塌,夯土中的秸秆裸露在外,随风飘散。守军状况更令人揪心——全员不足两千,多是老弱病残,倚着矛戟喘息的声音比江涛还响。几个独臂老兵正用麻绳捆扎裂开的城门,绳结打得比枪花还吃力。

“镠哥,黄巢先锋距此不足百里!“探子滚下马时,嘴唇干裂出血丝,“看见‘肉林’了…树上挂满婴孩尸首!“

突然,他踹翻一垛废砖,仰天大笑:“好!好得很!当年老子用三百草人吓退黄巢十万兵,今日就让这厮见识空城计2.0!“

4、视觉欺诈白日旌旗阵

翌日拂晓,润州城头忽然竖起崭新旌旗。

“全军听令!“钱镠扔出军令符,“穿新甲绕城跑圈,旌旗拖三里——我要让尘土扬过焦山!“

只见二百老弱穿上赶制的纸扎明光铠(糊裱匠一夜刷完三百斤桐油),沿城墙溃口处往复奔跑。刻意磨薄的甲片在晨光中银光灿灿,远望如流水不绝。

更绝的是旌旗设计——钱镠令裁缝将旗幅缝成筒状,内塞柳絮破布。跑动时旗筒灌风鼓胀,竟显出千军万马奔腾的声势。探子回报:“黄巢军见尘头高扬、旌旗连云,疑有伏兵数万!“

钱镠却暗叹可惜:若是太平年月,这群老卒该在老家抱孙子,何至于七老八十还要装神弄鬼?

入夜后的润州,更显诡谲。

钱镠令军民抬出盐包,在垛口堆成“假人兵阵“。每个盐包顶扣铁盔,两侧挂破戟当手臂。最妙的是在假人胸腔掏洞,内置油灯一盏——夜雾中望去,俨然守军持炬巡城。

“点火!“钱镠一声令下。

二千盐包同时亮起,城头瞬间星火连天。更借江风摇曳,光影恍惚如千军晃动。黄巢军夜哨看得胆战心惊,竟有士卒跪地磕头:“盐神显灵了!“

老盐工李秤子却心疼得跺脚:“使君!这烧的可是官盐啊!“

钱镠冷笑:“盐烧了能再晒,城破了命就没了!“

第三日江晓,钱镠的杀招才真正浮现。

他令二十小船满载盐袋,顺流漂至黄巢军水域。故意将麻袋扎得半松,让盐粒缓缓渗入江水。又派细作散谣:“官军夜运淮盐三千石,不慎沉船若干!“

黄巢探子果见江面浮盐袋无数,捞起查验确是官盐。消息传回大营,黄巢竟拍案而起:“淮南盐路未断!高骈老贼骗我!“

原来黄巢最忌惮淮南援军。钱镠利用其多疑心理,用盐袋暗示“官军补给充足,润州仍有后援“,彻底动摇其攻城决心。

5、局中局空城计里的反间计

正当计策奏效时,意外突发。

黄巢麾下大将朱温看破端倪,亲率百骑突进至城下窥探。眼看就要发现城墙溃口的秘密!

千钧一发之际,城头忽然坠下一具“盐尸“。那尸体浑身盐霜覆体,唯胸口插着支刻有“田“字的金簪(钱镠临时从田令孜赏赐中抠下来的)。尸身怀中更揣着封“密信“,墨迹被盐水浸染大半,唯“高骈…三日…合击…“等字依稀可辨。

朱温急捞尸身查看,顿时脸色大变——他早年与高骈有旧怨,最怕淮南军夹击!当即拔转马头:“全军后撤十里!空城有诈!“

钱镠在城头看得分明,嗤笑:“空城计里套反间计,这招叫‘盐腌傀儡戏’!

七日后黄巢退兵,润州城头盐包已霉烂发黑。钱镠却令将其悉数倾入江中,江鱼争食咸物翻白一片。

有士卒欢呼:“使君!鱼汛来了!“

钱镠抓起一条蹦跳的鲥鱼,忽将其掷回江中:“告诉黄巢——润州的盐,够腌整条长江的鱼!“

江水赤红,不知是晚霞还是鱼血。

6、编制地盘双丰收

广明元年(880年)三月,润州城的柳絮飞得正狂。钱镠坐在节帅府中,指尖敲着刚送到的军报——黄巢大军因粮草断绝,正在福建境内啃树皮充饥。

“好个‘啃树皮’!”钱镠突然踹翻案几,笑得眼泪直流,“老子拆东墙补西城地演了三个月大戏,这看客却蹲在武夷山里啃树皮!”

他抓起那把冒充“黄巢佩刀”的九环盐铁刀,狠狠劈向院中老柳。刀刃卡在树节中嗡鸣作响,仿佛在嘲笑这场荒诞的功勋。

正当此时,长江漕运使带着朝廷钦使疾驰入城。钦使展开黄绫圣旨,声音尖利如刀:

“赐钱镠检校司空,正三品散官,岁禄千石——钦此!”

全场静默中,钱镠突然抓起案上盐袋,哗啦泼向钦使:“朝廷当我钱三是叫花子?千石粟米换老子八千盐兵三个月的戏票钱?”

钦使吓得面如土色,漕运使急忙打圆场:“使君息怒!高骈节度另赠扬州盐引三成,说是给使君的‘妆奁钱’…”

钱镠这才转怒为喜。他随手扯下钦使腰间金鱼袋,扔给身后的沈盐雪:“赏你了!明日拿去换三船私盐!”

检校司空的朝服送到那日,钱镠故意在润州城楼开箱验货。

绢布礼服从檀木箱中取出时,围观的盐兵齐齐倒吸冷气——那是用茜草与紫胶染就的深紫,在阳光下泛着血痂般的暗光。礼冠上的金蝉振翅欲飞,蝉目镶着东海珍珠。

“三弟帮我瞧瞧。”钱鏐招呼钱锜近前,“这金蝉是不是镶歪了?怎的看起来像要窜逃的盐耗子?”

钱锜低声提醒:“三品司空冠制,金蝉镶珠谓之‘蝉目观天下’…”

“观天下?”钱镠突然将礼冠抛向空中,任江风卷着冠缨猎猎作响,“老子现在只想观观扬州盐场的账本!”

他当场做三件事:

以司空仪仗开道,直闯扬州盐铁司,将高骈许诺的三成盐引兑成现盐;

用司空金印盖章,给浙东私盐船队发放“官盐督运”文书;

取司空岁禄千石,掺入雪盐压秤,一斤粟米换三斤盐卖给黄巢残部。

当夜庆功宴上,钱镠醉醺醺将司空金冠扣在盐枭老兄弟头上:“什么鸟司空!不如老子盐袋里一把碎盐实在!”

7、盐引背后的财富游戏

高骈赠与的三成扬州盐引,实则是晚唐盐政的命脉所在。

扬州盐引不同于普通盐票,每张引票可兑:

官盐三百石(合一万八千斤)

免沿途税厘(省去三十余道关卡税)

优先漕运权(遇官船须让道)

钱镠拿到盐引当日,立即派四弟钱镖组建“两淮盐运署”。这个看似官方的机构,实则是将私盐网络合法化的精妙操作:

洗白私盐船:八百艘私盐船挂上“官盐督运”旗,船舱却设夹层暗格,官盐占三成,私盐藏七成;

控制盐价:用官盐身份压价收购江淮盐场,再以私盐渠道高价卖出;

盐粮互换:将盐引兑出的官盐,与黄巢控制区换粮草——既赚差价又资敌。

最妙的是钱镠发明的“盐引连环套”:他将扬州盐引抵押给浙西米商,借来粮草供给官兵;再用官兵剿匪缴获的战利品偿还米商。空手套白狼之下,三成盐引竟撬动十倍利润。

8、民谣中的舆论战场

四月暮春,江南突然流传起新民谣:

“杭州有钱郎,盐刀吓退黄。

上马杀贼寇,下马管粮仓!”

这民谣竟有十余版本:孩童传唱的拍手歌、船夫哼唱的号子调、甚至青楼传谱的琵琶曲。歌词朴素却暗藏玄机——既夸钱镠退敌之功,又暗示其能文能武。

钱镠初闻童谣时正在检阅水军。他忽然叫停操演,拎起个唱谣的垂髫小儿:

“谁教你的?说实话赏盐吃!”

小儿吓得结巴:“城、城西说书先生…说唱一段给三文钱加把炒豆…”

钱镠放声大笑,当场赏孩子一袋雪盐:“回去告诉说书先生——就说钱司空再加三文钱,要把‘管粮仓’改成‘管盐仓’!”

幕后推手正是钱镠的谋士团。他们雇佣江南百名说书人,将润州空城计编成《钱司空吓退黄巢》话本,又谱成俚曲传播。不出半月,连长安东西市都流传起“钱郎盐刀退贼兵”的故事。

五月端阳,钱镠登北固楼宴请淮南豪绅。

酒过三巡,他忽然指向江心落日:“诸位可见那波光里晃动的金匾?”

众人眯眼远眺,只见粼粼江波映着夕阳,哪有什么金匾?

钱镠醉醺醺大笑:“那分明是‘吴越国王’四字金匾!老子昨夜梦见太湖龙王捧来的!”

席间顿时死寂——这是公然吐露称王野心!

突然,钱镠摔杯跃上案几,靴底踩碎蟹螯:“怕什么?黄巢都敢称冲天大将军,老子做场王梦有何不可?”

他夺过乐姬琵琶,铮铮弹唱起自编的《盐王谣》:

“盐袋堆成黄金台,盐刀劈出翡翠路。

谁说盐枭不戴冠?老子偏要顶王冠!”

唱罢将琵琶掷入大江,惊起白鹭如雪纷飞。

是夜钱镠独坐江边,任潮水浸透司空锦袍。沈盐雪悄声问:“三哥真要做吴越王?”

钱镠抓起把泥沙任其从指缝流泻:

“老子现在就像这握不住的沙——

朝廷给的空衔、高骈设的套、百姓传的谣,哪样是实在货?

要想真上岸,得自己垒码头!”

江风卷着远方的童谣声掠过滩涂。钱镠忽然扯下司空金冠,奋力掷向漆黑江心:

“去他娘的检校司空!老子要建的是百年钱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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