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翌日,是孩子的头七。
林晚黛早早起身,不顾身体虚弱,亲自为孩子布置灵堂。
白色的帷幔,小小的牌位,长明灯……每一样她都亲手摆放。
就在她刚刚布置好一切,抚摸着牌位上“谢慕情”三个字,泪流满面时,灵堂的门被人猛地踹开!
谢令舟怒气冲冲地闯进来,看到满室缟素,脸色铁青:“林晚黛!你又在发什么疯?!为什么把府里弄成这个样子?!”
林晚黛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声音平静得可怕:“今天,是慕情的头七。”
谢令舟猛地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头七?林晚黛,你胡说什么!慕情好好地在别院休养!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我会来找你算账,所以故意弄出这副样子,想用这种荒唐的借口来逃避罪责?!你还是个母亲吗?为了脱罪,连孩子死了这种话都编得出来?!”
林晚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算账?罪责?我有什么罪责需要逃避?”
“你还装!”谢令舟眼中怒火更盛,“你昨日给月情做的那碗长寿面里,下了鹤顶红!月情今日毒发,呕血不止!若非我传唤太医及时,她早已命丧黄泉!林晚黛,你好狠毒的心肠!”
林晚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荒唐得让她几乎笑出声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苏月情竟然还要用如此拙劣的手段陷害她!
而谢令舟,竟然又一次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所以呢?”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问。
“你还有脸问所以?”谢令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私自动用剧毒,谋害人命,按律当押入大狱候审!但念在你是我侯府主母,若真下狱,侯府颜面尽失!便罚你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游街?
在她孩子的头七这一天?
他不祭奠孩子,反而要抓她去游街?
林晚黛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汹涌而出。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赤红着双眼一字一句道:
“谢令舟!你给我听着——我没有下毒!孩子也是真的死了!是被你害死的!被你的苏月情害死的!”
“冥顽不灵!”谢令舟根本听不进一个字,厉声对下人吩咐,“把她拖出去!游街!还有,把这晦气的灵堂给我砸了!孩子活得好好的,弄这些简直荒唐!”
下人们面露不忍,但在谢令舟的命令下,只能照做。
白色的帷幔被撕毁,牌位被砸碎,长明灯被踢翻……一片狼藉。
林晚黛则被粗暴地拖出侯府,押上了囚车。
百姓们朝着她指指点点,唾骂声、鄙夷的目光、烂菜叶和碎石纷纷砸向她。
“毒妇啊!竟敢给人下鹤顶红!”
“心如蛇蝎!不配为人!”
“永宁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她!”
她遍体鳞伤,却始终一言不发。
最后,她像一块破布一样被拖回侯府,丢在冰冷的地面上。
谢令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仿佛施舍:“游街已毕,想必你也受了教训。记住,日后安分守己,莫要再伤害月情。起来吧,七日之期已到,我们该去别院接慕情回来了。”
林晚黛趴在地上,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绝望:“接回来?谢令舟,你还在做梦吗?接不回来了……他死了……慕情早就死了!是被你害死的!被你的好月情亲手害死的!”
谢令舟眉头紧锁,耐心耗尽:“林晚黛,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我胡闹?”林晚黛抬起满是泪痕和污渍的脸,眼神绝望而疯狂,“孩子就埋在城西往东第三棵柳树下!你去挖!你去看啊!”
谢令舟彻底怒了,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好!我现在便亲自带你去别院接孩子!我看你到了别院,你还能编出什么谎话来!”
“林晚黛,我知道这段时间忽略了你,也惩罚了你,你心里有气,但你拿孩子的生死开玩笑,何其荒唐!”
就在这时,府外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传唱:
“圣——旨——到——!”
谢令舟一愣,眉头紧蹙,不明白皇上为何会突然传来圣旨。
但他没有怠慢,只能整理了一下衣袍,拉着林晚黛快步走到前院接旨。
宣旨太监展开明黄的圣旨,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永宁侯谢令舟之子谢慕情夭折,侯夫人林氏晚黛痛失爱子,心灰意冷,持丹书铁券呈于御前,恳请和离。朕感其悲恸,念其林家旧功,特准所请!即日起,解除永宁侯谢令舟与林氏晚黛之婚姻,各还本宗,二人永世不得相见!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