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已经去世了十几年,祖父跟前服侍的是一位老姨娘。她温婉慈祥,对程昭多有照顾。
“……周元慎,他预备做皇帝的手中刃?”程昭开门见山问。
皇帝杀臣子的时候,怕留下骂名,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奸臣”,冲在前头。
两座侯府的覆灭,是皇帝想要杀他们,但市井不少人议论周元慎。
“他一向得帝心,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祖父说。
“周家无需险中求富贵,他图什么?”程昭问。
“富贵路不进则退,周氏子嗣单薄,后继无力。”祖父道,“每个家族都有自己困境,周元慎未必想继承祖业。”
程昭这下懂了。
程昭半下午回了陈国公府。
她去见过了二夫人,就回了秾华院。
晚膳后,天色黯淡,室内点了灯。
她的管事妈妈李氏问她:“相国说了什么?”
“祖父叫我安心住下。”程昭道,“又告诉我一些周氏内幕。”
又道,“国公爷说不定会兼祧两房,太夫人向皇帝提过此事。皇帝当时头疼,没太听清楚,大太监而后提醒皇帝。祖父就在跟前。”
李氏沉吟:“也合理。太夫人不想过继旁枝的孩子。”
一旦过继了,爵产到底给哪一房,太夫人需得下决断;不过继,长子长孙无人供奉香火,只能做无名鬼,大夫人和大少夫人的娘家也不会答应。
唯一的办法,就是周元慎兼祧。
这样,长嫂也是他的妻,爵产更顺利留在长房。
长房婆媳俩都是太夫人精挑细选的佳妇,娘家声望好,能培养周氏门庭的清贵。
“清贵”二字,人人艳羡,高爵世家都想要得此声望。
太夫人自己出身书香门第,她所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
“……只是如此一来,您的处境更难了。”管事妈妈又道。
“得想办法提高我的声望。时间太短了,我很多手段无法施展,也一时不能见成效。”程昭道,“要不,试试常去给太夫人请安?”
管事妈妈叫大丫鬟们都退下去。
她悄声告诉程昭:“国公爷不来,您上不了周氏的船。”
不上船,船上所有的荣耀与争斗,其实跟程昭无关。
最好、最快捷的手段,是先赶紧与国公爷做真夫妻,有子嗣
顿了顿,管事妈妈又道,“太夫人不会因您勤快就对您改观。上次您借着玉团糕的事威胁她,她心里更记恨您。”
“我明白。”程昭道,“只是国公爷刚纳了如夫人,两人蜜里调油,这时候对他出手很冒失。只能等如夫人先有了身孕。”
管事妈妈说程昭天真。
“太夫人已经给如夫人赏赐了两名美貌婢女。一旦她有身孕,这两位婢女就会开脸做通房丫鬟。国公爷不可能离得开丽景院。”管事妈妈说。
程昭:“您还打听到了这个?”
“问绛云院的婆子。二夫人对您颇有善意,她愿意提点咱们。”
程昭微微颔首:“婆母心地纯善,对人也不设防。”
又道,“太夫人就是欺婆母好脾气。既国公爷承爵,爵产必须有个交代。如今这样架着婆母,她不上不下极其尴尬,换了谁都受不了。”
很是打脸。
不单单是爵产,还有个人尊严,任何人换到二夫人的位置,都会意难平。
两人正在闲话,突然听到外面惊呼一声。
程昭立马站起身。
刚入夜,庭院还有半缕夕照的金芒,墙根下却是一片漆黑。
程昭的丫鬟秋白缩成一团,痛呼是她发出来的。
“秋白!”程昭疾步过去。
其余人纷纷围上来。
李妈妈拎了宫灯过来。照向秋白,先瞧见了她满头虚汗;再看她按住的手,拇指开始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