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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尘封档案馆坐落于将帅区的边缘,是一栋与周围流光溢彩的建筑格格不入的、低矮的灰色立方体。墙体上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几处通风口锈迹斑斑,门口连个像样的标识都没有,只有一块几乎被苔藓(当然是人工培育的月球变种)覆盖的金属牌,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

这里安静得可怕,与不远处主干道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灰尘和电子元件老化特有的酸涩气味。

浪子在门口一个打着瞌睡、穿着褪色制服的老管理员那里做了简单登记(对方甚至没仔细看他的身份卡),便被指引着穿过一道需要手动拉开的沉重金属门,进入了档案库内部。

眼前的一切让浪子有些恍惚。巨大的空间里,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金属档案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架上堆满了各种规格的纸质文件夹、数据磁带盒、老式光学存储盘,许多都蒙着厚厚的灰尘。只有几盏功率不足的节能灯,在穹顶投下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着浓重的阴影。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苟延残喘般的嗡鸣。

一个戴着厚厚眼镜、头发乱糟糟的年轻女孩从一堆散落的文件后抬起头,扶了扶眼镜,声音细弱:“新来的临时工?跟我来。”

她叫小芸,是这里的长期合同工,负责整理和初步数字化这些“破烂”,用她自己的话说。

浪子被分配到的工作,是协助小芸整理一批刚从某个废弃仓库转移过来的、标注为“早期移民个人物品及临时登记记录”的箱子。这正是他在黑市信息上看到的那批资料!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这些东西乱七八糟的,很多标识都模糊了,要小心点,有些纸张很脆。”小芸递给浪子一双薄手套和一个简易口罩,指了指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几十个密封箱,“我们先按箱体编号初步分类,然后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判断是否有数字化价值,没有的就贴上标签准备移交销毁。”

工作枯燥且繁重。浪子压抑着内心的急切,表现得像一个耐心细致的普通临时工。他戴好手套,打开第一个箱子。

里面是各种零碎的物品:磨损的身份卡副本、早已停产的旧型号个人终端外壳、写满了字的日记本碎片、干涸的墨水笔、甚至还有几件款式老旧的衣物。每一件物品,都可能承载着某个早期移民的故事,如今却如同垃圾般堆放在这里,等待着被判定价值或彻底遗忘。

浪子一件件小心地拿起,仔细查看。他的精神感知在踏入这里后就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活跃状态,此刻更是高度集中,试图从这些冰冷的物品上,捕捉到哪怕一丝与美美相关的痕迹。

他看到了许多陌生的名字,许多悲欢离合的碎片,但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刻在他心底的名字。

时间在灰尘的翻飞中缓缓流逝。一箱,两箱,三箱……

小芸似乎对浪子的沉稳和效率很满意,话也多了起来:“唉,这些老东西,大部分都没什么用啦。上面也就是走个形式,估计最后能留下百分之一就不错了。听说这批东西跟当初那艘‘广寒宫号’有点关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广寒宫号?”浪子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就是那艘第一批送‘锦鲤’过来的列车?”

“对啊,就是那艘。”小芸撇撇嘴,“说起来,当初那批‘锦鲤’也挺惨的,说是来享福,结果好多都被塞到各种角落自生自灭去了。公司宣传嘛,你懂的。”

浪子默默点头,继续着手上的工作。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拂过每一张纸片,每一件物品。

就在他打开第七个箱子,拿起一个边缘破损的硬皮笔记本时,他的手指猛地一顿!

笔记本的扉页上,用娟秀却带着一丝颤抖的笔迹写着一个名字——**不是美美**。

但在这个名字下方,有一行小字:

“**赠好友美美,愿你在月球一切安好,勿忘地球时光。**”

美美!

浪子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死死盯着那行字,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

找到了!真的有线索!

他强忍着立刻翻看笔记本的冲动,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整理另一堆文件的小芸,见她没有注意这边,才飞快而小心地翻开笔记本。

里面记录的是这个笔记本主人的一些日常琐事和心情,时间点正是在“广寒宫号”抵达月球前后。浪子快速翻阅着,目光如同扫描仪,捕捉着每一个“美美”的字眼。

终于,在笔记本中间偏后的几页,他看到了关键信息!

“……美美今天被调走了,据说是‘繁星集团’的人看中了她的某种天赋?具体不清楚,来接她的人看起来很气派,悬浮车都是高级货。她走得很匆忙,只来得及留下这个笔记本让我保管,说以后联系……希望她真的能过上好日子吧。”

繁星集团!

天赋?

被接走?

一连串的信息砸得浪子头晕目眩!

美美没有像他一样被扔到底层自生自灭?而是因为所谓的“天赋”被一个大集团带走了?繁星集团,他灌顶的知识里有印象,是月球上势力庞大的巨型企业之一,涉及能源、生物科技、甚至传言涉足军工领域,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美美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系他?是身不由己,还是……已经忘了他?

无数个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心乱如麻。

但无论如何,他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繁星集团!

他不动声色地将笔记本合上,混入一堆“待数字化”的文件中,标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类别。他不能直接将笔记本带走,那会立刻引起怀疑。他只需要知道这个信息就够了。

接下来的半天,浪子工作效率依旧,但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他不断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繁星集团的一切信息,思考着该如何接触这个庞然大物,如何找到美美。

下班时间到,浪子和小芸一起离开了尘封档案馆。夕阳(模拟的)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就在他们走到档案馆门口,即将分道扬镳时,一辆线条流畅、涂装低调却难掩奢华的黑色悬浮车,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停下。

车门打开,先下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气息冷峻的保镖,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

紧接着,一个穿着月白色高级定制套装、身姿婀娜的年轻女子,优雅地探身下车。她脸上戴着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墨镜,露出的下颌线条精致完美,肌肤在夕阳余晖下仿佛泛着莹光。她手中拿着一个最新款的限量版个人终端,举止间透着一种与这破败街区格格不入的高雅与……疏离。

浪子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个女子。

就在这一瞬间,他强化后的精神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灵魂都为之一颤的熟悉感!

那走路的姿态,那不经意间抬手拂过耳侧发丝的小动作……

像极了美美!

可是,那股冰冷、高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又与他记忆中那个温柔、有时会有点小任性的女孩截然不同!

女子在保镖的簇拥下,径直走向路边一间看起来同样不起眼、但门口站着侍者的私人会所,自始至终没有向浪子这边投来一瞥。

惊鸿一瞥,身影已消失在会所门内。

浪子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是她吗?

真的是美美吗?

如果不是,为何那瞬间的熟悉感如此强烈?

如果是,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芸在一旁感叹道:“哇,那是繁星集团的高管吧?真气派啊……听说他们经常来这边这个会所谈事情,没想到今天碰上了。”

繁星集团!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再次敲在浪子心上。

他看着那扇已经关闭的、隔绝了两个世界的会所大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工装,和沾染着灰尘的手指。

一股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里积聚——找到线索的狂喜,看到疑似美美却不敢相认的酸楚,对彼此境遇云泥之别的刺痛,以及一股不甘、愤怒、和想要迫切变强的疯狂欲望!

【检测到宿主极端复杂情绪波动:狂喜、酸楚、刺痛、不甘、愤怒……情绪值混合转化中……获得特殊情绪能量:500点!】

【提示:强烈执念与复杂情绪有助于凝聚‘情绪种子’,是更高阶情绪能量的雏形。】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但那丰厚的收获此刻却无法让浪子感到丝毫喜悦。

他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不是地球到月球那么遥远。

而是这肮脏的街道,到那扇他暂时无法踏入的大门之间的距离。

他抬起头,望向狂浪市那永远虚假、却依旧璀璨的霓虹,眼中燃烧起前所未有的火焰。

繁星集团……

美美……

无论你在哪里,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一定会,走到你的面前。

亲自问个明白!

而在这之前,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多的资本,更多的……“硬菜”!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融入昏暗的街道,背影决绝而坚定。

月球的故事,对他而言,才刚刚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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