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针对性的刁难和那些“意外”减少了,但婉娘的日子并未轻松多少。
她依旧是府里最底层的粗使丫鬟,活计还是很多,然而,对于婉娘而言,少了针对已是难得的“喘息”。
她有些卑微地庆幸,盼着柳如丝的大婚早日到来,或许之后,她就能彻底被遗忘在角落。
这日,柳如丝身边最得脸的大丫鬟翡翠,奉命去京城最负盛名的珍宝楼取小姐大婚时佩戴的赤金红宝石头面。
那套头面是柳夫人花了重金特意请名师打造的,极尽奢华精致,是柳如丝未来将军夫人门面的重要组成部分。
谁知临出门前,翡翠突然脸色发白,腹痛如绞,她的月事来了。
眼看约定的时辰将至,若是耽误了小姐的事,她可吃罪不起。
翡翠急得团团转,一眼瞥见正端着污水桶往后院走的婉娘,立刻眼睛一亮,颐指气使地叫住了她。
“喂,婉娘,你过来!”
婉娘停下脚步,怯生生地抬头:“翡翠姐姐,有什么事吗?”
翡翠捂着肚子,不耐烦地吩咐:“我身子不适,你替我去一趟珍宝楼,取小姐定制的头面回来。上面刻着柳府标记的,快去快回,路上不准耽搁,更不准磕了碰了,若是出了差错,仔细你的皮!”
婉娘心中一紧。
出府?去珍宝楼那种贵人云集的地方?她本能地感到害怕和抗拒。
“姐姐,我……我笨手笨脚的,怕……”
“怕什么怕!”翡翠柳眉倒竖,厉声打断她,“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赶紧的,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吗?”
腹痛一阵紧似一阵,她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将取货的对牌塞进婉娘手里,推了她一把,“快去!”
婉娘被推得一个踉跄,看着手里的对牌,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
她不敢再拒绝,只得低声应道:“是,我这就去。”
这是她许久以来第一次走出柳府侧门。
街市上人来人往,喧嚣嘈杂。婉娘紧紧攥着对牌,低着头,沿着墙根快步走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珍宝楼位于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雕梁画栋,气派非凡。
婉娘踌躇着不敢进去,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对着守门的伙计怯生生地出示了对牌。
那伙计见她穿着普通,本有些不耐,但看清对牌是柳府的,又见她虽衣着朴素却难掩殊色,态度才稍微缓和了些,让她在门口等候,自己进去取货。
等待的间隙,婉娘紧张地绞着衣角,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伙计捧着一个极其华丽沉重的锦盒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她,再三叮嘱:“拿稳了,这可是柳小姐大婚的头面,价值连城!”
婉娘双手接过,只觉得手臂猛地一沉。
她连忙用尽力气抱紧,仿佛抱着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然而,就在她刚走出珍宝楼不远,转入一条相对宽敞但依旧人来人往的街道时,异变陡生!
街道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人群的惊呼骚动。
只见几匹高头大马疾驰而来,当先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坐着一位锦衣华服、意气风发的年轻公子,正是瑞王世子赵珩。
他今日与友人赛马归来,正纵马扬鞭,享受风驰电掣的快意,全然不顾这是在京城街市。
“闪开!都闪开!”他身后的护卫高声呼喝着,驱赶街上的行人。
百姓们纷纷惊慌失措地向街道两旁避让,推搡之间,惊呼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婉娘吓得脸色惨白,抱着沉重的锦盒,也本能地想往路边躲。
可就在此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街道中央,一个大约三四岁、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娃娃,似乎是与家人被人流冲散,正茫然无措地站在路中间。
女娃娃看着疾驰而来的马匹,吓得张大嘴巴,连哭都忘了!
眼看那匹雪白的骏马就要撞上那幼小的身影!
那一瞬间,婉娘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忘记了怀里的贵重头面,一种本能驱使着她踉跄着扑向街道中央,一把将那小女孩紧紧搂进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对着疾驰而来的方向。
锦盒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婉娘蜷缩着蹲了下去,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预期的撞击与疼痛。
“吁~”
千钧一发之际,赵珩也发现了前方的异常,瞳孔一缩,猛地用力勒紧缰绳!
他骑术精湛,那匹白马吃痛,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几乎人立而起,最终在距离婉娘后背不到一尺的地方,硬生生停了下来!
马蹄带起的尘土扑了婉娘一身。
“找死吗?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挡小爷的马!”赵珩稳住身形,心头火起,忍不住厉声怒骂。
他今日兴致正好,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马坏了心情,语气极冲。
周围的百姓都吓得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
婉娘怀中的小女孩这时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婉娘自己也吓得魂飞魄散,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嗓子眼。
听到那声怒骂,她更是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想要请罪解释。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沾了些许尘土却依旧难掩丽质的小脸,写满了惊惶无助,那双水汪汪的杏眼里噙满了后怕的泪水。
而她因紧张而微微急促的呼吸,使得丰盈的胸脯起伏,蹲着的姿势更凸显了腰臀的饱满曲线,柔弱却丰腴的强烈视觉冲击毫无预兆地撞入了赵珩的眼中。
婉娘虽近日受磋磨憔悴了一些,但是能看出底子还是很不错的。
赵珩的怒骂声戛然而止。
他本是天之骄子,见惯了各色美人,无论是端庄的闺秀还是妩媚的艺伎,早已难以让他心动。
然而,眼前这个女子却截然不同。
明明怯弱可欺,偏偏身段又极其风流婀娜勾人的紧。
尤其那双含泪的眼睛望过来时,带着纯粹的恐惧和哀求,瞬间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头的怒火,反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味和怜惜。
婉娘却根本不敢看清马上的人是谁,见他不再骂了,连忙朝着锦盒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