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仔细去看,他的身形甚至还略微偏了几寸,似乎是要折身过去制止一般。
就在此时,似乎是盛灼反驳了一些什么,盛贵妃神色更加严厉,“你觉得只是小事,可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盛家,盯着你!
若非你处事不周,又怎么会被一个庶女三番四次欺到头上?”
盛灼不知说了些什么,萧屹听不太清,只见的她神色委屈,咬唇跑开。
萧屹心头微不可见地涌上一种陌生的感觉。
是的,陌生。
他见过不少女子哭,不说在后宫,多少后妃因为皇权和宠爱而哭得面目全非。
便说那些凑到他身边的女子,有含羞带笑的,亦有垂泪可怜的,在他心中却俱都掀不出半点涟漪。
所以眼下这种陌生的感觉,便显得格外怪异。
理智告诉他,任何挑动他情绪的事物都应该抹杀……
身边伺候的太监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素来守时的大皇子,今日居然破天荒地在御花园里驻足许久。
直到元宝按捺不住催了一声:“殿下,这会子,上书房的课怕是已经开始了。”
萧屹这才如梦初醒,大步离开。
但看他面色如霜,眉宇之间暗含怒色,便知定然要有人倒霉。
果然,进得上书房之前,萧屹忽然顿住,冷声吩咐:“若是江春吟再来拜见,不必让她入内。
就说本殿吩咐,让她安分着好生反思,人若有德无才,尚有长进的机会。可若是有才无德,本殿座下当不得这种人!”
这话算得上极严厉的斥责。
江春吟又是一介庶女,若得了萧屹这个评价,日后只怕再无翻身之地!
殿下此前对江春吟虽然不满,却也存了几丝扶持之心。
今日怎么突然之间态度大变?
元宝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不做。
说来也巧,江春吟这会正在大皇子一处产业门口找人传话。
那管事的让她入内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脸色大变地进来将她赶了出去。
江春吟本是打好了一肚子腹稿,准备着定要说动大皇子,让他在傅皇后面前再替自己美言,给自己一个多的机会。
没想到就这么冷不防被人赶了出来,还一句多的解释都没有!
江春吟自打重生后,也就是在盛灼面前受挫,这种小人物何曾敢在她面前趾高气扬过。
“放肆,我可是殿下大贵客,你区区一个商贾掌柜,下三滥的货色,居然敢对我不敬!”
登时冷湛湛的眸子阴冷地盯着掌柜,仿佛挟裹着滔天的怨气和怒气。
那眼神可怖得,连掌柜的这样圆滑老练的人看了都心惊。
难怪,难怪大皇子殿下这等对手下宽仁提点的主子,这次居然如此毫不留情。
此人刻薄寡恩,心性狭小,的确不能重用!
“我呸!”那掌柜的毫不犹豫啐了她一口,“什么香的臭的也敢攀扯殿下,赶紧滚!”
江春吟气急,正要抬出萧屹对她如何赏识的证据,就见掌柜的冷声道:“殿下亲口说,江二小姐有才无德,日后若再来拜见不许入内!还不快滚!”
其实若江春吟好生求教,掌柜的说不定还会为她留些面子,提点她一二。
可偏偏重生后的江春吟自视甚高,自认只有那些身份高贵之人才配和自己相提并论,又怎么会把这种商人放在眼里。
却没想到,恰恰是她看不起的商人,狠狠地下了她的面子!
如今大皇子亲口评论她有才无德,岂非让她声名尽毁?
那下场,比之当日被笑话作草包的盛灼还要更惨!
更重要的是,盛灼没了名声,还有盛贵妃待她如珠如宝替她谋划。
可她若没了名声、没了大皇子的青睐,她如今拥有的一切都会破灭!
有那么一瞬,江春吟甚至想跪下来哀求,若哀求能换回大皇子的赏识。
可两世为人的经历和骄傲骄傲终究让她没能当众瓦解自己的自尊,她只是拳头捏的死紧,恶狠狠地瞪着掌柜。
“世人皆是狗眼看人低,今日你欺我辱我,他日我定要你百倍奉还!”
回应她的,是掌柜的命人将她赶得更远。
“滚远点,什么玩意,也配登我主子的门!”
江春吟被推得踉跄摔倒在青石地面上,手肘被磕得生疼。
比手肘更疼的,是面上被行人指指点点嘲笑的刺痛。
只怪她无权无势,竟连这等贩夫走卒都敢欺辱自己!
心中翻涌着滔天恨意,江春吟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没了大皇子的赏识,她连面对这样一介商贾都束手无策。
“小姐你看,是江二小姐。”
江春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狼狈地爬起身,方才看见街口不远处站着的王静文主仆。
像是溺水之人看到了浮木,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一丝委屈:
“静文妹妹……”
前世她嫁给青梅竹马的表哥,本以为一生会平淡幸福。
然而婚后,表哥的温文尔雅变成了软弱无能,知情识趣变成了沉溺妾室与美色。
她用嫁妆苦苦支撑家业,先头表哥还会感激她的付出,时间久了,反被视为理所当然。
甚至表哥还因她太过刚强,而嫌弃她不够温柔小意,不如妾室有味道。
身陷绝境之际,是王静文向她伸出援手,教她不能一味地为了男人而活。
“春吟,女子立世,并非只为相夫教子,更非为求男人怜爱。你既有能力支撑家业,为何不将这份心力用于自己?
你的嫁妆,你的才干,该成为你的底气,而非拴住一个无良之人的锁链。”
她的前世过的太苦,唯一的一丝甜便显得格外珍惜。
所以重生后,她找到王静文,靠着前世对她的了解与她交好。
除了利用之外,亦是存了几分想报答的真心,想好生经营与她的这段友情。
“江二小姐。”王静文的冷淡与生疏狠狠地刺痛了她。
“你,你还在怪我?为了诗会上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那杏花……”
她下意识地想上前一步,像过去那样去拉王静文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