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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刚刚还嚣张跋扈的众人瞬间停滞,他们每个人的脑后,都抵着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管家大步上前将我扶起,恭敬地弯腰询问:
“少爷,按族规,这些人冒犯了您,当受鞭刑。”
“鉴于害您受伤,还要再加双倍的赔偿。”
我点头,宾客被吓得四处乱窜。
我递给管家一个眼神,他会意,高声道:
“一个都不许走,你们都给我好好记住冒犯京城江氏的下场。”
西装革履的保镖从身后抽出由牛尾骨混合铁珠制作而成的鞭子,随着整齐的挥手,整个婚礼现场响起李城和苏月痛苦的哀嚎。
死到临头李城还在咒骂我。
“江南晨,请这些人来演戏一定花了不少钱吧,你就算卖掉自己这条命也不够赔吧?”
“你放了我,都是那个女人的错,跟我没关系,我保证,你放了我,我一定不会报警追究你。”
苏月已经被打的狼狈不堪,背上已经冒出了斑驳的血迹,她朝我露出求饶之色,伸着手爬向我。
“南晨,今天的事是我糊涂,是我一时脑热,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保证立马跟李城离婚,马上就跟你结婚,这次是真的结婚,我再也不会骗你了,好不好?”
她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镶了金边的仙女,我江南晨非娶她不可。
我朝管家招了招手:“打烂她的嘴,真惹人生厌。”
管家看起来好像很高兴,我狐疑:
“江叔好像见我这样很开心?”
管家立马变回恭敬的模样:“少爷从小就慈悲善良,我还是第一次见少爷发火,少爷真的越来越像江氏继承人了。”
苏月被保镖狠狠打着巴掌,她立马变回恶毒的模样。
“江南晨,你这个窝囊废?要不是我当年可怜你,收留了你,你现在就是一个翻垃圾桶的臭乞丐。”
管家愕然看着我,眼露心疼:
“少爷,您受苦了,家主要是知道,不知又该多心疼。”
父亲会心疼我吗?
不会的吧,他从小就看不惯我,父子之情更是分毫没有,又怎么会因为我而伤神。
俩人的叫嚣也惹怒了保镖,不敬我就是不敬整个江氏,不敬他们,所以明明几下就完事儿的鞭刑,生生用了半个小时。
苏月侧着头,双眼像蛇信子般盯着我,像是要将我拆骨入腹。
“姓江的,你以为你赢得了吗?”
“这里可是港城,不是你们江氏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你们江家区区几个人,怎么跟我硕大的苏家抗衡。”
“等我妈来了,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城闻言,立马转变了态度,刚才还称苏月为“那个女人”,现在就又换了张嘴脸。
他一点一点爬向苏月,那双眼立马就像装了秋水般深情,也怪不得勾得苏月为他出轨,甚至诬我入狱三年。
“老婆,我可是你的心肝儿,你不能不管我呀。”
“刚才是我一时情急,说漏了嘴,我是爱你的,不然我怎么会跟你结婚呢!”
6.
李城一求情,苏月就心软了。
果然爱和不爱很明显,只是他们的爱情凭什么献祭我。
门外忽然响起轰鸣的汽鸣声,一个带着珍珠项链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拉开苏月,一巴掌甩在李城脸上。
“你一个卑贱的东西,也想攀上我女儿?”
苏月立马拉住她母亲的脚:
“妈,求你不要再打了,女儿是真的爱他,女儿不能没有他。”
我早已不爱苏月,可见了她为李城做到这个地步,心中还是难免酸楚。
我不是犯贱,也不是还对她有期待,只是不甘,明明我对她那么好,满心满眼都只有她,可她终究还是背叛了我。
赵倩朝苏月翻了翻白眼,终于忍无可忍,也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真不知道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女儿,太脑残了。”
而后她抱住苏月,心疼着抚摸她背上的伤口,瞥了我一眼问:
“他干的?”
苏月刚要开口,赵倩伸出食指当在她嘴巴前,厉声道:
“我教你的都忘了?”
“对付这种人,打死就行,干嘛留下祸端!”
她朝我走过来,管家作势要护在我身前,我轻抬起手指,管家又退了回去。
“敢伤我赵倩的女儿,我看你是活腻了。”
“苏启生那窝囊废不敢动你,我可不像他,伤了我的女儿,你就得付出代价。”
“我管你京城什么江氏、张氏,到了港城,在我的地盘上,我还收拾不了你吗?”
她朝身后挥手,保镖气势汹汹上前,突然又来了一群人,就一个眼神,那些保镖就默不作声退了回去。
赵倩站在我面前怒吼:
“都聋了,上啊!”
突然一个手握金丝楠木手杖的男人上前,一巴掌甩在赵倩脸上。
她捂着瞬间红肿的脸不可置信的望向男人。
“苏启生,你打我,你敢打我?”
男人不语,只是抬起手杖,嘭得敲在她腿腕处,迫使她跪在我面前:
“贱人,还不快跟江少主道歉求饶。”
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哭嚎着控诉:
“苏启生,你个白眼狼,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当年要不是我逼着我爹救你,你早就淹死在海里喂鱼了,你敢打我……”
苏启生恨铁不成钢:“要想活命,你就求江少主,否则你们母女此后都跟我苏氏再无一丝瓜葛。”
苏月从小仗着她外族家在港城的黑帮势力,要什么有什么,何时见过自己老子这副模样,瞬间就吓哭了。
“爸,我和妈才是你的家人,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不要女儿和老婆。”
她一开口苏启生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烧了起来,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孽女,早知道你刚出生时我就一把掐死你,也免得你现在闯出这些祸来,将我苏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被自己的父亲骂,苏月眼中对我的恨又多了几分。
“江南晨,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我以后一定将你抽皮扒骨,挫骨扬灰,我要你永世都不得超生。”
浑厚的声音忽然从入口响起,我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哼,凭你么??”
7.
眼前这个男人正是我的父亲,京城江家家主江铮,那个皱一皱眉,就能让京城商圈抖三抖的男人。
他看向跪在地上发抖的苏启生,冷冷问:
“听说你苏家在港城只手遮天,就算是我苏家少主也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男人头埋的更低了连回话的语气都抖了起来。
“是,是我教女无方,请江家主责罚,只是我就这么一根独苗,江家主若是气不过,我愿拿这条贱命赔给江少主,只求江家主放过小女。”
苏月顿时红了眼眶,只是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京城江氏的势力到底有多可怕。
她匍匐着过来拉苏启生:
“爸,这里是港城,你求他做什么?”
“在港城,哪里不是苏家和赵家说了算,只要你和外祖联手,就算十个江家又能奈我们何?”
苏启生从不舍得打这个女儿一下,可此时他却一巴掌扇在苏月脸上。
“畜生,住嘴!”
“还不快跟江家主和江少主赔罪。”
苏月捂着刚刚被打过的脸,失望看向苏启生。
“我妈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窝囊废,三十年前,因为我外祖的势力杀死自己的妻儿,三十年后又畏惧江氏不顾我跟我妈的生死,你就是彻头彻尾的懦夫。”
苏月戳到了苏启生的痛处,他捂着心脏在我爸面前磕着一个又一个头。
“是我教女无方,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还请江家主成全我的爱女之心,允我替这个孽女受过。”
我爸轻笑,却比不笑更吓人。
“敢问苏总的女儿今年多大?”
苏启生战战兢兢:“刚,刚满三十”
我爸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苏启生啊,苏启生,你确实教女无方,她都三十了,还要你替她受过,我看像大小姐这样的蠢货活着也是浪费资源。”
“她这副性子,留着也是家门不幸。”
谁承想,苏月却作死地又蹿了出来。
“苏启生你这个窝囊废,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你们男人有一个好东西吗?你们都该死,等我出去,我就让外祖把你们都统统扔进海里喂鱼。”
管家再也按捺不住骨子里的绅士教养,反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贱妇,要不是少主,你连抬头看家主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我爸轻扯嘴角,看向苏启生,他突然就苍老了十几岁。
“是我对不住江少主。”
说着他就朝我的方向一跪三叩首。
“自此以后,苏月和赵倩跟我苏家再无瓜葛。”
“无论江少主和江家主怎么处置,我都不会再过问。”
说完男人佝偻着身体,缓缓朝外走去,却在门口猛然跌倒,好在被苏家管家及时接住了。
几分钟后,苏家管家带了两份协议书摆在苏月和赵倩面前。
“夫人,小姐,签了这断亲书,从此你二人便跟苏家再无瓜葛。”
苏月这时才意识到,苏启生没开玩笑,这次是真的不会给她收拾烂摊子了。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江氏的势力是她爹这个港城商会之首都不敢轻易挑衅的。
苏家管家根本不管她们愿不愿意,握住她们的手就强行签下了字,又强行让她们落下指纹。
苏月突然开始怕了,她浑身抖如筛糠,像溺亡的手看见浮木般朝我爬来。
8.
“南晨,我求你,我求你放了我,我们好歹夫妻一场。”
她的真心还真是廉价又恶心。
“夫妻?”
我瞥了地上被酒液泡烂又被踩了几十脚的假证嘴笑道:
“苏小姐说的是这个,这不是一张废纸吗?苏小姐自己说的话,这就忘了?”
“我与苏小姐之间不过是我年少单纯,被狗咬了一口,除此再无其他。”
我立到父亲身后,恭敬道:
“父亲,接下来怎么处置,都依您。”
父亲点头,保镖上前、棍棒一前一后落在俩人身上。
李城不敢再咒骂我,就把矛头转向了苏月:
“贱人,都怪你,如果不是你下贱,非要勾引我,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就算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苏月眼光果然差,这样的男人都能看得上,也算是白活了三十年。
“李城,你无耻,当年要不是你在车库强暴我,我会背叛他吗?”
“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诬陷自己的丈夫。”
原来当年我真的没有错,李城就是想强行跟她发生关系。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还是为了袒护李城,诬告我故意伤害。
既然她那么爱李城,我就成全她!
半个小时后,两人发出的惨叫已经不像人声。
保镖刚一松手,赵倩就跪着跑向了苏月。
她将苏月抱在怀里,泪流满面:
“阿月,妈妈的心肝儿,妈妈一定会为你报仇,让辜负我们母女的男人不得好死。”
苏月却一把厌恶地推开她。
“滚,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说有你们在,港城无一人敢动我。”
“既然你决定要我一辈子高高在上,坐在神坛上,自己为什么不努力,你要是努力了怎么会比不上江氏。”
“你要是有本事儿点,压江氏一头,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都是你的错,活该你看不住自己的老公,活该你得不到自己老公的爱。”
有趣,自己犯了错还能倒打一耙扣在自己老妈头上,要不说她跟李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9.
直到我跟父亲上了车,车队驶离别墅,苏月嘶声裂肺、字字恶毒的咒骂还在耳边游荡。
多年不见,父亲鬓角又添了不少白发。
我盯着他鬓角的白发,思绪游离,忽然就失了神。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南晨,是父亲对不起你。”
我轻笑,云淡风轻道:
“不关父亲的事,是儿子识人不清。”
犹豫半晌,我还是问出了藏在心底多年的那句话:
“父亲,您恨我吗?恨我害您失去了心爱的妻子?”
他眼中闪过错愕,而后是释怀的淡然。
“我不骗你,刚开始我是怨你的,可我更怨我自己。”
“天底下又怎么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呢,后来年岁渐长,才发觉自己当初的行为有多幼稚。”
“只是那时,你我父子早已离心,我骄傲了大半辈子,也再难拉下脸面跟你道歉。”
“直到你走了,我才发现自己错得多离谱。”
“你是你妈留给我的礼物,从来都不是罪孽。”
我浅笑,以前从未想过,有一天我和父亲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把心里话说开。
伤好后,我本打算和父亲回京城,至于他们二人,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有任何瓜葛。
可我放过了他们,苏月却还是不愿放过我。
李城本来就是半路起家,平时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家里的几个兄弟更是没少受他气。
有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他。
几乎是意料中,李城连医院都没能去,当晚就被李家直接带走。
要说李家折磨罪人的手段,可比我江氏恶毒多了,就算是亲子也不例外。
那晚之后,李家的院门紧闭了半月有余,李家后院常有恶狗聚集,甚至能听见恶狗抢食的争斗声。
苏月再次见到李城时,就是在海报沙滩上。
他全身都被糖盐混和水泡过,那些伤口还爬着蚂蚁。
一看就是生前被浑身泡了糖水,任由蚂蚁噬咬,而后又泡进盐水里,盐分浸入伤口,那痛没几个人能扛得下来。
甚至四肢都被敲断,就连指骨和趾骨也不例外,无一不是折断的。
更恶心的是他的胯下亦是血迹斑斑,像是被恶狗生生咬下的。
那时我才彻底明白,苏月不是不会爱人,只是单纯不爱我。
李城就是成了这副破烂模样,她也依然以妻子的名义为他扶灵出殡。
临回京城那晚,我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苏月约我在海边一聚。
“你送我那个镯子没掉,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它是你母亲的遗物吧?”
我本已打算此生不再跟她有任何瓜葛,可那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当年送给她不久,她就告诉我丢了,为此我心情低落了半个多月。
原来那时她就不爱我,所以才谎称我母亲送给未来儿媳妇的手镯丢了。
她精心打扮过,可身上那些伤痕还在,终究没了从前的风采。
“难看吗?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我嗤笑,掀起衬衣,露出遍布伤疤的后背,上面除了那日在婚礼上受的外,还有在监狱被狱友留下的疤痕。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你现在这副模样,也算是报应了。”
10.
她不再说话,朝我递出一个盒子。
我叹气朝她走去,却突然被她一刀刺入腹部。
“江南晨,你害死了阿城,就得给他陪葬。”
我真蠢,又一次中了这个女人的圈套。
她在刀刃上涂了麻药,很快我就动弹不得。
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出现,将我像拖条狗一样拖进汽车后备箱。
再次醒来就是在灯光昏暗的废弃仓库。
苏月拿着把刀在我面前晃,闪亮的刀刃晃得我睁不开眼。
“江南晨,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是吧?”
“你老子不是很牛吗?我倒要看看他这次还救不救得了你。”
她指了指面前的几口大缸:
“看见了吗?等我一刀一刀在你身上把肉切下来,就让你也尝尝阿城受过的苦。”
我奋力挣扎着:
“害死李城的是他家里人,你不去找他们报仇,找我算怎么回事儿?”
她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是你,你怎么不死在监狱里,你要是死在了里面,我的阿城又怎么会受这些苦。”
“你是喜欢甜还是喜欢咸,我让你自己先选,你看我是不是很善良?”
她招了招手,壮汉拉开旁边的黑幕,几只恶犬嗞着大牙看向我。
“怎么样?我给你找的这几只狗还喜欢吗?”
“你从前不是说过等结婚了想养只狗吗?”
“我就成全你。”
说着她突然就大笑起来,一刀划破我的衣服,看着我袒露的肌肉,她立马兴奋起来。
趁她分神,我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起身,狠狠撞断她的鼻梁骨,随后起身卯足劲儿朝外面跑去。
几个壮汉在我身后追,就在快要追上我时,耳边响起射箭般的箭鸣声。
壮汉——倒地,父亲突然出现,将我扔给一边的管家,就朝苏月跨步走去。
“贱妇,我儿本打算饶你一命,你竟不知好歹,真当我江家是吃素的?”
他一脚就将苏月踢到在地,这是父亲第一次失态,也是他第一次打女人。
他踩上苏月的腿,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
苏月求饶的哀嚎响彻整个仓库。
父亲从她衣兜里掏出那个盒子,眼神一瞬就温柔起来,看着那只羊膏玉手镯,他顿时红了眼眶。
而后一脚踩在苏月手腕上:
“你这脏手也配碰我夫人的东西?”
又是吱呀一声,苏月两只手的手骨都断了。
她终于学会了求饶。
“江家主,是我错了,我不该动江少主,求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条贱命。”
父亲震怒:
“你这贱命就是十条也不够赔我儿子的。”
“你不是想活着吗?我就让你活到老。”
门外又来了一拨人,白发苍苍的老人由人扶着颤颤巍巍跪在父亲面前。
父亲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朝我走来,边走边冷冷道:
“信赵的,你还想保住赵家,就不许给她医治,留着她一条命就行。”
“我要她这辈子都躺着过,至于衣食,我看一个月十块该够了吧。”
赵勾苍老的嗓音,像老风车似的低沉应答。
“谢江家主。”
苏月却急了:
“江南晨,你杀了我,我求你杀了我……”
到了阎王殿才求饶,未免太晚了些。
此后我回了京城,继承父亲的衣钵,成了新一任江家家主。
再次听见苏月的消息是三十年后,苏家旁支继承人的来信。
苏月终究是饿死在了那个冬天。
忽然有人给我递了张毯子:
“天凉了,小孙孙这个月该要回来了。”
我握住身后女人的手,点头轻笑。
“好,一会儿我们去买菜,亲自下厨。”
当年的仇恨早就成了过去,如今,我只想过好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