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姜家祖宅。
西跨院门前的石阶上,姜子航已经跪了整整六个时辰。白日里的暑气早已散尽,深夜的寒露浸湿了他的衣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膝盖早已麻木,失去了知觉,仿佛不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饥饿和疲惫如同两条毒蛇,啃噬着他的意志。
但他不敢动,甚至不敢有丝毫懈怠。
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祠堂里那恐怖的一幕。那种血液被点燃,生命不由自己掌控的无力感,已经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终于明白,自己过去二十年所建立起来的骄傲和自信,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他开始回想老祖宗说过的每一句话。
点评历代先祖的功过,指出灵位的错漏,还有那句“区区一个刚摸到修行门槛的蝼蚁”。
这些话语,在之前听来是狂妄,是装神弄鬼。可现在,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原来,姜家曾经是那样的辉煌。原来,他们引以为傲的所谓“武道”,在老祖宗眼中,连门槛都算不上。
一种混杂着羞愧、恐惧和……一丝奇异兴奋的情绪,在他心中交织。
姜家,或许真的要不一样了。
不远处的回廊下,姜文博默默地站着,看着自己跪在寒风中的儿子,眼神复杂。他没有去求情,因为他知道,这对姜子航来说,是一场必须经历的洗礼。
“家主,都安排好了。”一个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恭敬地递上一部平板电脑,“公司那边我已经打了招呼,所有非核心业务全部暂停,资金链暂时稳住了。另外,关于老祖宗的消息,已经严令封锁,所有知情的族人都被集中看管,绝对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姜文博接过平板,看着上面一条条执行完毕的指令,点了点头。
“李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还是老样子。”管家低声道,“他们放出的消息已经在江城传遍了。所有人都知道三天后李家家主李雄要挑战我们姜家,现在整个江城的上流圈子都在看我们的笑话,说我们是缩头乌龟,连应战的胆子都没有。”
姜文博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让他们说去吧。”他冷冷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以前从未有过的底气,“跳得越高,摔得越惨。三天后,他们自然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笑话。”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院门,眼中是无尽的敬畏。
与此同时,江城东区,李家庄园。
灯火通明的地下练功房内,充满了汗水和力量的气息。
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壮汉,正赤着上身,对着一个特制的合金沙袋疯狂出拳。他的每一拳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坚硬的沙袋在他拳下不断变形,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就是李家当代家主,内劲大成的武者,李雄。
“砰!”
随着最后一记重拳,那重达五百公斤的合金沙袋竟被他硬生生打得从中爆裂开来,里面的特种填充物稀里哗啦地流了一地。
“哈哈哈,痛快!”李雄收回拳头,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的内劲,脸上满是狂傲的笑意。
一个穿着练功服的年轻人立刻递上毛巾,满脸崇拜地说道:“恭喜父亲,您的崩山拳又精进了!恐怕不出三年,您就能触摸到那传说中的化境宗师门槛了!”
这年轻人是李雄的独子,李威。
“宗师之境,谈何容易。”李雄擦了擦汗,嘴上虽然谦虚,但眼中的得意却掩饰不住,“不过,对付姜家那群废物,现在的我,足够了。”
他接过一杯水,一口饮尽,问道:“姜家那边还是没动静?”
“是的,父亲。”李威不屑地笑道,“从昨天开始,姜家就大门紧闭,跟死了人一样。我看那老家伙姜天正是被吓破了胆,现在正躲在被窝里发抖呢。外面的人都说,姜家这次是彻底完了,三天后别说应战,他们敢不敢开门都是个问题。”
“哼,一群守着金山要饭的蠢货。”李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姜家祖宅那块地,可是块风水宝地。等我们拿下来,我李家的气运必定能再上一层楼!”
“父亲英明。”李威奉承道,“到时候,整个江城,就再也没有人能与我李家抗衡了。”
李雄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走到一旁,拿起一把寒光闪闪的开山刀,随手一挥,一道凌厉的刀风将墙角的石凳劈成了两半。
“传我的话出去。”他声音冰冷地说道,“就说三天之后,我李雄不仅要收回姜家祖宅,还要当着全江城所有人的面,打断姜天正那老匹夫的腿!让他知道,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眼中这群待宰的羔羊,已经悄然迎来了一头沉睡万年的史前巨龙。
而此刻,西跨院的主屋内。
姜尘盘膝而坐,面前悬浮着一部从姜文博那里要来的平板电脑。
屏幕上,正以超越人类理解极限的速度闪烁着无数的文字、图片和视频。从这个国家的历史变迁,到当今世界的格局分布,从基础的物理化学,到最前沿的量子力学……海量的信息洪流,正被他强大的神识所吸收、解析、归纳。
仅仅一夜之间,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已经超越了世上任何一个所谓的“专家”。
“灵气枯竭,法则不全。难怪科技之道会成为主流。”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这个世界的天地法则,似乎在万年前发生过某种剧变,导致修行之路几乎被断绝。而人类为了生存和发展,另辟蹊径,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科技”之路。
“倒也有趣。”
他随手关掉平板,站起身。
一夜的吐纳,让他恢复了些许元气。虽然修为依旧不及巅峰时期的亿万分之一,但神魂的虚弱感已经消散。
他走到窗前,推开雕花的木窗。
天色微明,晨曦的第一缕光芒刺破黑暗,照亮了庭院。
跪在门外的姜子航,身形依旧挺拔。
姜尘的目光穿过院墙,落在了那个年轻人的身上。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经过一夜的惩罚与反思,姜子航心中那份浮躁的戾气已经被磨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沉淀下来的敬畏。
“还算……孺子可教。”
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吩咐道:
“准备笔墨纸砚,另外,再给我找一些这个时代最坚硬的金属材料来。”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院墙,传入了守在门外的姜天正和姜文博耳中。
父子二人闻言,浑身一震,脸上瞬间涌上狂喜之色。
老祖宗……这是要有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