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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临清州码头,晨雾未散。

潘金莲与武松扮作寻常百姓,混在熙攘人群中。运河上舟楫相连,帆影如云,那艘押解犯官家眷的官船静静停泊在专用码头,四周有官兵把守。

“比想象的还要森严。”武松压低斗笠,目光扫过官船周围明岗暗哨。

潘金莲挎着菜篮,看似随意地打量着摊贩的货物,实则将官船守卫的布防尽收眼底。

“守卫分三班,每班十二人,领队配腰刀,其余持长枪。暗处还有两个瞭望点,一在货栈二楼,一在茶楼顶层。”她轻声说着,顺手拿起一个陶碗端详,“表面是州府官兵,但你看他们站姿步伐,更像是禁军中的人。”

武松暗暗心惊。他虽也看出守卫不凡,却不及潘金莲观察得这般细致。

“嫂嫂如何得知是禁军?”

“你看那个领队。”潘金莲假意讨价还价,目光却瞥向官船方向,“他按刀的手势,拇指扣在刀镡上,这是禁军标准的警戒姿势。州府官兵没这个习惯。”

武松凝神细看,果然如此。他不由得重新打量身边的女子,这般见识,绝非常人能有。

“现在怎么办?”他问。

潘金莲放下陶碗,转向另一个摊位:“等。”

“等什么?”

“等西门庆的消息,也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她买了两块炊饼,递给武松一块,“先填饱肚子。”

二人寻了个茶摊坐下,刚饮半盏茶,便见一队官兵押着几个囚犯往官船走去。为首的是个女子,虽蓬头垢面,步履蹒跚,脊背却挺得笔直。

“是赵夫人。”武松握紧茶盏。

潘金莲按住他的手:“稍安勿躁。”

正此时,一个卖花的小女孩跑到他们桌前,递上一枝杏花:“夫人买枝花吧,刚摘的,可香了。”

潘金莲正要摆手,忽见花枝上系着一条细小的红绳。她心念一动,接过花枝,摸出两文钱递给女孩。

“谢谢夫人!”女孩蹦跳着离开。

潘金莲解下红绳,在掌心摊开,只见上面用极细的墨笔写着三个小字:子时,漕。

“是西门庆的消息。”她将红绳递给武松。

武松蹙眉:“子时,漕?何意?”

“子时在漕帮相见。”潘金莲起身,“走吧,我们先找个落脚处。”

二人穿过繁华街市,在离码头不远处的悦来客栈要了两间客房。客栈看似普通,却是潘金莲早先安排下的据点之一。掌柜的是个精干的中年人,见他们到来,只微微点头,便亲自引他们上楼。

“东家,都安排妥了。”进了房间,掌柜的才低声道,“临清州的情况比我们想的复杂。漕帮内部似乎有分歧,帮主病重,少帮主与几位长老正在争权。”

潘金莲卸下伪装,净了面,问道:“官船那边呢?”

“确实是禁军假扮的州府官兵,领队叫冯坤,原在殿前司任职。”掌柜的递上一本薄册,“这是能查到的全部信息。”

潘金莲快速翻阅,眸光渐冷:“殿前司都指挥使董贯的人…”

武松闻言色变:“董贯?那个深受官家宠信的太监?”

“正是。”潘金莲合上册子,“看来童太监背后的人,就是他了。”

室内一时沉寂。董贯权倾朝野,手握重兵,若是他在幕后操纵,此事凶险倍增。

“即便如此,也要救。”武松斩钉截铁。

潘金莲看他一眼,唇角微扬:“自然要救。不过,要换个法子。”

她走到窗边,眺望运河上往来船只:“董贯派心腹亲自押送,说明赵大人手中定有他忌惮的东西。我们不仅要救人,还要把那东西拿到手。”

“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一定是足以扳倒董贯的证据。”潘金莲转身,目光炯炯,“西门庆约我们子时见漕帮的人,或许与此有关。”

是夜子时,运河畔漕帮总舵。

这里看似普通的货栈,内里却别有洞天。潘金莲与武松在向导引领下穿过重重门户,最终来到一间密室。

西门庆早已等候在内,见他二人到来,起身相迎。室内还有一人,四十上下年纪,面容精悍,右手缺了小指。

“这位是漕帮四当家,雷九指。”西门庆介绍道,“九爷,这就是我提起的两位朋友。”

雷九指打量二人,目光在武松身上停留片刻:“这位就是景阳冈打虎的武都头?果然英雄气概。”

又看向潘金莲,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位娘子是…”

“潘金莲。”她坦然报上姓名,不卑不亢。

雷九指眼中讶色更浓,却很快恢复如常:“西门大官人说二位想打听官船的事?”

潘金莲直截了当:“我们要救船上的人。”

雷九指闻言,与西门庆对视一眼,忽然大笑:“潘娘子快人快语!好,那我也不绕弯子——人,可以救,但漕帮不能白帮忙。”

“什么条件?”武松问。

雷九指取出一张漕运图铺在桌上:“临清到东京这段漕运,我要独家经营权。”

潘金莲扫了一眼地图:“这段漕运利益丰厚,九爷这个条件,未免太高。”

“不高。”雷九指指着官船方向,“船上那些人,值得这个价。”

“哦?”潘金莲挑眉,“愿闻其详。”

雷九指压低声音:“赵霆手中有一本账册,记录着董贯及其党羽这些年来贪墨军饷、私卖军械的罪证。董贯为此不惜杀人灭口,可见这本账册分量之重。”

武松急问:“账册在何处?”

“这就是问题所在。”雷九指摊手,“赵霆被捕前,将账册交给心腹带出,如今下落不明。董贯怀疑账册就在押解队伍中,所以才派冯坤亲自押送,实则是一路搜查。”

潘金莲与西门庆交换一个眼神,又问:“漕帮为何要插手此事?”

雷九指沉默片刻,终于道:“董贯的手伸得太长了。近年来,他不断安插亲信把控漕运,截留漕粮,漕帮弟兄生计日渐艰难。若让他得逞,漕帮百年基业恐将不保。”

“所以你们也想拿到那本账册?”武松问。

“不错。”雷九指点头,“有了账册,我们就能与董贯谈判,保住漕帮生计。”

潘金莲在室内踱步,忽而停住:“人我们要救,账册我们也要。至于漕运独家权…”她转身看向雷九指,“我可以给你更好的。”

雷九指眯起眼:“潘娘子请讲。”

“金莲商号未来三年的全部货运业务,外加清河水运三成利润。”潘金莲语气平静,“这个条件,比一段漕运的独家经营权,如何?”

西门庆在一旁轻轻吸气,显然被这个条件震惊。武松也不由看向潘金莲,这般手笔,远超他的想象。

雷九指沉吟良久,忽然拍案:“好!潘娘子爽快!这个朋友,漕帮交了!”

“既然如此,我们详谈救人之事。”潘金莲坐下,“首先要确定,账册是否真的在押解队伍中。”

雷九指道:“我的人混不进官船,但打听出明日冯坤要搜查行李,特别是赵夫人随身携带的一个妆奁。”

“妆奁?”潘金莲若有所思。

“据说是赵夫人的嫁妆,从不离身。”雷九指补充道。

潘金莲眸光一闪:“或许账册就藏在妆奁中。明日冯坤搜查时,就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武松蹙眉:“官兵守卫森严,如何动手?”

潘金莲微微一笑,看向雷九指:“这就要靠九爷帮忙了。”

次日清晨,码头如往常一样热闹。

官船上,冯坤亲自监督搜查。赵夫人被带出船舱,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紫檀木妆奁。

“夫人,请交出妆奁。”冯坤面无表情。

赵夫人冷笑:“这是家母遗物,大人连这点念想都不留吗?”

“奉命行事,夫人莫怪。”冯坤挥手,两个士兵上前欲夺。

就在这时,码头突然骚动起来。几艘货船不知为何撞在一起,堵塞了河道。船工们争吵推搡,很快演变成群殴。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场面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冯坤厉声问。

一个士兵匆忙来报:“大人,是漕帮的人与外地船商起了冲突!”

冯坤皱眉,正要下令弹压,忽见混乱中有人向官船靠近。他心知不妙,急令:“加强守卫,任何人不许靠近官船!”

话音未落,几个打扮普通的人突然发难,出手迅如闪电,瞬间放倒了船头守卫。为首之人身形矫健,正是武松。

“有刺客!”冯坤拔刀高呼。

官兵蜂拥而上,将武松等人团团围住。就在此时,又一伙人从另一侧登船,直扑赵夫人所在之处。

冯坤分身乏术,急得大吼:“守住舱门!”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一个卖花女悄悄靠近官船,借着缆绳的掩护,轻盈地翻过船舷。正是易容改扮的潘金莲。

她潜入船舱,循着记忆找到赵夫人的房间。妆奁果然被随意丢在桌上,想必冯坤还没来得及仔细搜查。

潘金莲快步上前,正要拿起妆奁,忽听身后风声骤起。她急忙闪避,一柄钢刀擦着她的鬓角劈下。

“果然有同伙。”冯坤阴冷的声音响起。

潘金莲心下一沉,没想到冯坤这么快就摆脱了纠缠。

“把妆奁放下,饶你不死。”冯坤步步紧逼。

潘金莲握紧袖中匕首,心念电转。硬拼绝非冯坤对手,只能智取。

她忽然一笑:“冯大人想要这个?拿去便是。”

说着将妆奁抛向窗口。冯坤下意识去接,潘金莲趁机撞破另一侧舷窗,跃入河中。

“放箭!”冯坤接住妆奁,气急败坏。

箭如雨下,潘金莲潜入水底,向预先约定的地点游去。就在她气竭之际,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拉上小船。

“得手了?”武松急切地问,见她浑身湿透,急忙脱下外袍给她披上。

潘金莲摇头:“妆奁被冯坤夺回去了。”

武松脸色一沉:“我再去夺回来!”

“不必。”潘金莲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真的在这里。”

打开油纸,里面是一本薄册。原来她早将妆奁中的账册取出,抛给冯坤的只是个空盒。

武松又惊又喜:“嫂嫂如何得知…”

“赵夫人一直紧抱妆奁,太过显眼,反而让人疑心。”潘金莲擦拭着账册上的水渍,“我猜她这是故布疑阵,真正的账册应该藏在更隐秘的地方。”

她翻开账册,果然里面详细记录了董贯一党多年来的罪证,数目之巨,触目惊心。

“有了这个,足以扳倒董贯。”西门庆的声音从岸上传来。他站在隐蔽处,向他们招手:“快上岸,官兵搜过来了。”

二人急忙上岸,随西门庆躲入一条小巷。雷九指已等候在此。

“码头被封锁了,冯坤正在大肆搜捕。”雷九指神色凝重,“董贯得知账册丢失,必不会善罢甘休。”

潘金莲将账册收好,冷静道:“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将账册送往东京,面呈圣上。”

“谈何容易。”雷九指摇头,“董贯爪牙遍布朝野,只怕账册未到东京,我们就已身首异处。”

一直沉默的西门庆忽然开口:“或许,我们可以找一个人。”

“谁?”

“端王,赵佶。”西门庆缓缓道,“他是官家胞弟,素来与董贯不和。若能得他相助…”

武松皱眉:“皇室贵胄,岂是我们能见到的?”

西门庆微微一笑:“巧得很,端王殿下酷爱书画,近日正在寻觅顾恺之的真迹。而我,刚好知道《女史箴图》的下落。”

潘金莲眸光闪动:“《女史箴图》不是早已失传?”

“并未失传,只是藏于民间。”西门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若潘娘子同意,我愿献出此画,为面见端王铺路。”

潘金莲与他对视片刻,忽然明白了他眼中的深意。西门庆此举,既是为解眼前困局,也是在向她展示实力与诚意。

“如此,有劳大官人了。”她微微颔首。

雷九指见状,拍板道:“好!我漕帮负责护送诸位安全离开临清。至于后续安排,全凭潘娘子定夺。”

计议已定,众人分头准备。潘金莲与武松在漕帮掩护下,悄悄返回客栈。

关上房门,武松终于问出心中疑惑:“嫂嫂为何如此信任西门庆?”

潘金莲对镜整理湿发,轻声道:“我不是信任他,是利用他。各取所需,互为倚仗,这才是长久之道。”

“那端王赵佶呢?此人风评不佳,恐非良主。”

潘金莲转身,烛光映得她面容明灭不定:“这世上本无绝对的正邪,只有永恒的利益。端王与董贯为敌,就是我们的盟友。至于以后…”

她微微一笑,眸中闪着睿智的光:“路总要一步一步走。”

武松凝视她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我只愿嫂嫂平安。”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重重落在潘金莲心上。她抬眸看他,见他眼中满是真诚的关切,不由得心头一暖。

“放心吧,二郎。”她柔声道,“我会小心。”

窗外,夜色渐深。运河上灯火点点,宛如星河倒泻。

更大的风暴,正在远方酝酿。而他们手中的这本账册,即将成为搅动天下风云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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