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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数据迷雾
回到计算机社活动室，林澄第一时间将心率数据导入主数据库。看着那条平稳下降的曲线，她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矛盾点确认：观测者与高价值样本C-JS独处时，生理指标显示为深度放松，与‘应激’、‘警惕’等预设负面情绪模型严重不符。】
这不对劲。根据她之前收集的校园传闻和数据，江述是一个“疏离”、“难以接近”、“自带冰冷气场”的个体。这种个体理应引发观察者的紧张感，而非放松。
她调出数据库中所有关于江述的二手资料：
· [来源：校园论坛匿名帖] 声称曾向他请教问题，得到“言简意赅到近乎冷漠”的回应。
· [来源：艺术系学生访谈] 提及“江学长很有距离感，除了必要的学术交流，几乎不参加集体活动”。
· [来源：公开观察记录] 显示他多数时间独来独往，面部表情稀少。
这些数据都指向同一个结论：江述，高冷值评分9.2/10。
然而，她亲身经历的一手数据呢？
· 他发现了她的偷拍，却没有当众揭穿，而是选择私下“质问”（方式甚至带点戏谑）。
· 他接受了她的“合作提案”，并提出了一个看似平等，实则给了她极大观察便利的条件。
· 在画室里，他敏锐地洞察她的分析性眼神，却并未真正阻止或厌恶。
· 他作画时极度专注，营造出的氛围并非“冰冷”，而是……“稳定”和“令人安心”。
一手数据与二手数据严重背离。 林澄的科学家灵魂无法容忍这种矛盾。要么是她的数据采集方法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关于江述的“公众形象”是一个巨大的认知偏差。
她需要更多样本，更多观察。光靠每周几次的模特 sessions 不够，她需要了解他在其他环境下的行为模式。
机会很快来了。几天后，在画室 session 结束时，江述一边整理画具，一边状似随意地提起：“明天下午天文社有场小型的路边观测活动，在西门外的望山坡。如果你对你的‘研究’有帮助，可以过来。”
林澄的心跳漏了一拍。【新场景变量注入：户外，群体环境。有利于观察目标在社交中的行为模式。】
“好。”她几乎是立刻答应，随即又补充道，“我会带上必要的轻便设备。”
江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嘴角似乎有微不可查的弧度。
第二天傍晚，林澄带着一个小型可穿戴心率手环（伪装成普通电子表）和一支内置录音笔的笔，提前到达望山坡。天文社的成员已经架好了几台望远镜，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江述也在，他正蹲在一台望远镜旁，耐心地帮一个似乎是新手的社员调整焦距。
夕阳的余晖给他镀上一层暖色，他侧着头，低声讲解着什么，神情是林澄从未见过的耐心与平和。那个新手社员连连点头，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
【观察记录：目标在熟悉领域（天文）表现出指导性与耐心，与‘冷漠’数据不符。】
【心率数据：稳定。】
林澄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不远处，像一个真正的田野调查者，默默收集着数据。她看到他和社团成员之间自然的互动，虽然话不多，但绝非拒人千里。有人递给他一瓶水，他会接过并点头致谢。
这完全不是她数据库里那个扁平化的“高冷男神”。
“来了？”江述终于注意到她，朝她走了过来。
“嗯。”林澄晃了晃手腕上的“表”，“开始数据采集。”
江述的视线在她手腕上停留了一瞬，没拆穿她，只是抬头看向渐暗的天空，“今天天气很好，适合看木星和它的卫星。”
活动开始后，大家轮流通过望远镜观测。轮到林澄时，她凑近目镜，看到了清晰的木星条纹和旁边排列整齐的四颗小亮点。
“那是伽利略卫星。”江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很近，带着一丝科普时的严谨，“人类第一次通过望远镜确证并非所有天体都围绕地球旋转的证据。”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林澄感觉心率手环似乎轻微震动了一下。【数据异常：短暂脉冲式波动。】 她强迫自己专注于星空。
“很壮观。”她客观地评价，退后一步，让出位置。
“嗯，”江述也抬头望向真实的星空，眼神深邃，“它们就在那里，运行了亿万年，遵循着最精确的物理定律，从无偏差。”
他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林澄的心湖。精确，无偏差。 这是她一直追求的世界运行方式。可为什么，关于他本人的数据，却如此矛盾，充满了无法解释的迷雾？
活动结束，人群散去。江述在收拾设备，林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困扰她几天的问题：
“江述学长，为什么……你答应和我合作？”
江述动作没停，将三脚架收拢，声音平静地传来：“因为你的研究听起来很有趣。”
“仅此而已？”
他转过身，看向她，暮色中他的眼神有些难以分辨。“还因为，”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我想知道，在数据和逻辑之外，你会看到些什么。”
他扛起设备，从她身边走过。
“走吧，数据采集员。你的‘高价值样本’该回去了。”
林澄站在原地，晚风吹拂着她的发梢。数据库里关于江述的“高冷”标签，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闪烁的乱码。
她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简单量化的模型，而是一个复杂、立体、充满矛盾，并且……正在试图反过来观察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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