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岚有点疑惑，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怎么姓赵？”
林凡淡淡地道：“子枫是跟她妈妈姓的。”
“哦，”苏铭岚表示理解，但依然不咸不淡地开口，“那回头改姓的时候一起改吧，我们苏家，孩子没有跟外人姓的先例。”
林凡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老婆赵静雅，那个陪他走过半生风雨，在他最落魄时不离不弃的女人，在他们口中，就成了个“外人”。
偏厅里的气氛再次降到冰点。
苏铭哲适时地站了出来，扮演起和事佬的角色。
他走上前，很自然地伸出手，在林凡的肩膀上拍了拍，动作熟稔得像是对待一个相识多年的下属。
“听说你比我晚出生几个小时，我就托大，喊你一声弟弟了。”苏铭哲的语气温和，眼神里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同情，“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
他的手还搭在林凡的肩上，手腕处，一块镶满碎钻的腕表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林凡的视线落在那块表上，那是一块百达翡丽，他曾在网上见过，后面的标价是一长串他数不清的零。
这就是苏铭哲的人生。
而自己的人生呢？
是妻子在深夜为他揉捏酸痛的腰，是儿子用赚到的第一桶金给家里买的房，是女儿跳级考上名校时那张骄傲的脸。
苦吗？
林凡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再真实不过的笑容。
“还好。”他说，“苦倒是不苦的。”
苏铭哲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搭在林凡肩上的手也变得有些僵硬。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番话，既表现了兄长的宽厚，又点明了林凡过去生活的不易，对方就算不感激涕零，至少也该顺着台阶，流露出几分对过往的唏嘘和对未来的向往。
可林凡一句“还好”，轻飘飘的，却像一团棉花，把他准备好的一肚子力气全都给吸了进去，不上不下，堵得人难受。
什么叫还好？
一个中年失业的底层，能好到哪里去？
苏铭哲心里闪过一丝不快，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风度。
他收回手，转向一直低头玩手机的女儿，语气沉了沉：“予安，叫人。”
苏予安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不耐烦，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叔叔好。”
连多看一眼都欠奉，说完就又低下了头，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戳着。
至于赵子枫，她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这态度，别说认亲，就是对待上门的客人，都算得上是无礼至极。
苏铭哲的脸色有些挂不住，正要开口训斥，赵子枫却先一步开了口。
她往前站了一步，脸上挂着标准又甜美的笑容，声音清脆响亮，字正腔圆。
“叔叔好，阿姨好，姐姐好。”
她每一个称呼都叫得清清楚楚，目光也依次从苏铭哲、苏铭岚和苏予安的脸上一一滑过，礼数周全得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这一声“姐姐”，让正低头打游戏的苏予安手指一顿，游戏里的人物“嗷”一嗓子倒地，屏幕瞬间变成了灰色。
这一下对比，高下立判。
苏铭哲和苏铭岚的脸色都有些微妙。
“咳，”苏铭哲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尴尬的局面，“那个……称呼的事，不着急，孩子们一时半会儿肯定也改不过来。晚上再说，晚上再说。”
他转向林凡，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温和的腔调：“一路过来也累了，我让王管家先带你们去房间休息一下。爸妈他们从疗养院过来还需要点时间，等他们到了，晚上家里给你们准备了接风宴。”
如今的苏家，苏铭哲已经是掌权人了，在这个家里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有劳了。”林凡点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
王管家适时地上前，再次做出那个“请”的手势：“二少爷，小姐，请跟我来。”
赵子枫自然地跟上，路过苏予安身边，小声说了一句：“姐姐，你这个英雄的出装有问题，照你这么出，肯定被秒。”
苏予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捏着手机的手指都在发抖。
林凡跟在女儿身后，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心里那点被羞辱的憋闷，竟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
他这个女儿，真是个宝贝。
刚走出偏厅没几步，身后传来了苏铭岚的声音。
“你等一下。”
林凡停下脚步，回头。
苏铭岚走了过来，示意王管家先带赵子枫上去。
她打量着林凡，酝酿了半晌才开口：“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突然发生这种事，换谁都很难接受。但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林凡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其实，我哥也是受害者。”苏铭岚叹了口气，“要不是他小女儿前阵子生了病，做了检测，我们也不知道，居然还会有这种事。我哥在这个家四十五年了，他早就是我们苏家人了。”
林凡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最后，扯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
“他是受害者？请问这四十五年里，他损失了什么吗？”
苏铭岚的脸涨红了，又一点点褪成青白。
她大概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当面顶撞过。
她看着林凡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背影挺拔，没有半分迟疑，仿佛多跟她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她想开口呵斥，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林凡快步跟上前面的王管家和女儿。
宽阔的楼梯铺着厚重的红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墙壁上挂着一幅又一幅的油画，画中人神情肃穆，金色的画框在壁灯的映照下，散发着冰冷的光。
苏家给他们准备的，是两间客房。
装潢极尽奢华，里面的设施比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还要好，还贴心地准备好了水果和茶点。
周到，但疏离。
赵子枫倒是完全不介意，小姑娘对一切都新奇的很。
自己房间转了一圈，又来到林凡的房间，一屁股坐到那张大得能睡下四个人的床上，还兴奋地颠了颠。“爸，这床好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