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宛臻看着他执意要走,心里虽觉得这天气确实不妥,却也没多劝,毕竟这人自来熟得很,留他住下指不定又要生什么事端。
她只淡淡道:“世子保重。”
宁止白由福伯扶着出门,刚踏上台阶,便被狂风卷得一个趔趄,十一连忙撑着伞跑过来护住他,两人顶着风雨匆匆往山下走,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柳宛臻站在门口看了片刻,才转身回屋。
雨下了一整晚,到了深夜才渐渐小些。
柳宛臻刚躺下,就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焦急的呼喊:“开门!快开门!世子他晕过去了!”
福伯连忙披着外衣去开门,门刚推开,就见一人浑身湿透,背上背着昏迷的宁止白,雨水顺着两人的衣摆往下淌,宁止白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快!快把世子抬进去!”福伯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连忙让人找了间干净的厢房,又火急火燎地去叫柳宛臻。
柳宛臻赶来时,见宁止白躺在床榻上,呼吸微弱,指尖还沾着些泥泞,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宁止白若是在她这别院外出了事,晋王府绝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白天还是她没拦着,变相把人“赶”出去的。
她伸手探了探宁止白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眉头紧锁。
“福伯,快去找大夫!”柳宛臻声音沉了几分,“再把我屋里的姜汤端来,先给他暖暖身子。”
十一跪在床边,眼眶通红:“柳小姐,都怪我!下山时世子脚滑摔了一跤,又淋了雨,走着走着就晕过去了……”
柳宛臻没说话,只望着床榻上昏迷的人,心里暗自盘算。
这宁止白,还真是给她惹了个大麻烦。
姜汤很快端来,柳宛臻让人扶起宁止白,吩咐丫鬟将姜汤喂进他嘴里。
许是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依旧没醒。
十一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反复念叨:“大夫怎么还没来?要是世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王妃交代啊……”
柳宛臻看了他一眼,语气冷静:“急也没用,这山路难走,大夫赶来总得些时辰。你先去换身干衣服,别再着凉了,不然谁来照顾世子?”
十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浑身湿透,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连忙跟着丫鬟去了耳房。
屋内只剩柳宛臻和昏迷的宁止白,她坐在床沿,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脸。
晋王府势力庞大,宁止白又是晋王唯一的世子,若是真在她这别院附近出了意外,就算晋王表面不说,暗地里也绝不会放过柳家。
正思忖着,院福伯连忙跑进来禀报:“小姐!大夫来了!”
柳宛臻起身让开位置,看着大夫给宁止白诊脉,眉头始终没松开。
半晌,大夫收起银针,捋着胡须道:“公子是淋雨受了寒,又摔了一跤伤了元气,才高热昏迷。幸好送来及时,我开一副退烧的方子,煎了让他服下,再好好歇息几日,应当就无大碍了。”
听到“无大碍”三个字,柳宛臻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让福伯跟着大夫去抓药。
十一换好衣服赶来,听说世子暂无性命之忧,眼眶又红了,对着柳宛臻深深作揖:“柳小姐,今日多亏了您,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宛臻淡淡摆手:“先照顾好世子吧,等他醒了再说。”
说罢便转身往外走,刚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水……”
她脚步一顿,回头见宁止白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却正朝着她的方向望来。
十一连忙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宁止白喝了水,精神稍缓,轻声道:“柳小姐……还没走?”
柳宛臻站在门口,背光的身影显得有些冷淡:“世子安心养病吧,我已让人去通知晋王府,明日他们应当就会来接你。”
说完,便不再停留,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柳宛臻回房后,没多耽搁,当即让丫鬟去请方才给宁止白诊脉的大夫到偏厅。
不多时,大夫提着药箱赶来,见柳宛臻面色凝重,连忙拱手问:“柳小姐深夜唤老朽前来,可是公子病情有变故?”
“大夫先坐。”柳宛臻示意丫鬟奉茶,待大夫落座,才开门见山:“方才诊治时,我瞧他睁眼时眼神涣散,似有视物不清之状,想问您,他的眼睛……”
大夫闻言,放下茶盏,沉吟片刻后点头:“小姐观察得仔细。老朽诊脉时便察觉,公子不仅风寒入体,眼底还藏着旧疾,看那症状,应是视物模糊已有段时日,并非今日淋雨摔跤所致。”
柳宛臻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顿,难不成真是她多心了?
“那这眼疾可有大碍?能否医治?”柳宛臻追问。
大夫捋着胡须,缓缓道:“眼下瞧着不算危急,但旧疾难愈,需得慢慢调理,至于能否根治,还要看后续恢复。”
柳宛臻点点头,心里的盘算又转了几转:是真瞎便好,至于他能否痊愈,与她何干?
她起身对大夫道:“有劳大夫费心。”
“小姐放心,老朽定当尽力。”大夫拱手应下,又叮嘱了几句照顾高热病人的注意事项,才提着药箱离开。
雨势在天蒙蒙亮时彻底歇了,只留满院湿漉漉的水汽,混着药香在清晨的风里飘散开。柳宛臻刚梳洗完毕,就见福伯匆匆来报,说晋王府的人已到了山门外。
她走到厢房外,正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推门进去,就见宁止白靠在床头,脸色虽仍苍白,却比昨夜多了几分血色,十一正端着药碗,小心地吹着热气。
“柳小姐。”十一连忙打招呼。
宁止白原本略带笑意的眼神微顿,随即又弯了弯:“柳小姐早。”
柳宛臻没接话,只看向十一:“王府的人到了,收拾妥当便启程吧。”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为首的是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见了宁止白便快步上前,语气满是关切:“世子!您可算醒了,王妃在家急得一夜没合眼!”
说着又转向柳宛臻,拱手行了个礼,“多谢柳小姐昨日援手,这份恩情,晋王府记在心里。”
柳宛臻淡淡颔首:“举手之劳,世子平安便好。”
宁止白靠在床头,目光落在她身上,轻声道:“昨日若非柳小姐,我恐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