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夜风似乎在这一刻凝滞。
猜想霍懿那句未完的话如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只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迅速沉底。
“那些没意义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我打断他，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格外冷淡，甚至懒得多给他一个眼神，转身就对温庭轩说：
“我们上去吧。”
温庭轩立刻会意，上前一步，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护在我身侧，隔开了霍懿投来的、那令人不适的灼热视线。
我们径直走向楼道口，谁都没有再理会身后那个人。
可脚步声还是跟了上来。
霍懿，他竟然就这么跟着我们上了楼。
站在我如今租住的公寓门口，我按下密码锁，清脆的“嘀”声后，门开了。
屋内布置简洁，却处处透着生活的气息，窗台上养着几盆绿萝，在暖色灯光的照耀下生机勃勃。
霍懿站在门口，目光贪婪又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局促扫视着这个小小的空间，仿佛想从这里找出一点过去的痕迹。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书桌一角，一个用来压着几份文件的、略显陈旧的金属徽章上——
那是我们刚从警察学院毕业时，学校发的纪念徽章，人手一个，我的那个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眼下这个，是他的。
当年他郑重地教导我手里，后来我们闹翻，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带走了这一件。
只是当做纪念罢了。
他的眼神骤然亮了一下，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这个……你还留着？时安，你心里是不是……”
“忘了扔而已。”
我走过去，面无表情地将那枚徽章从文件下抽出来，金属冰冷的触感指尖传来。
我转身，直接递向站在门口的温庭轩，语气平常得像是在交代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庭轩，等下麻烦你，帮我把这个带下去扔掉。”
温庭轩微微一怔，随即了然，接过那枚徽章，点了点头：“好。”
霍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上前一步，几乎要跨进门内，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死死盯着我：
“就一点……一点念想都不肯留吗？时安，我们之间二十多年，难道就只剩下恨了？”
恨？
我抬眼看向他，窗外是城市不眠的灯火，映在我眼里，却是一片沉寂的凉。
看着他这副痛苦追悔的模样，我忽然想起刚入狱第一年，那位曾教导过我们、后来因病提前退休的老教官，拖着病体来探视我。
他隔着玻璃，看着我手上沉重的镣铐，老泪纵横，喃喃道：
“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啊……”
他一遍遍地说：
“霍懿那孩子…本质不坏，就是自尊心太强，走了岔路…安安，你还年轻，别让恨把自己困在原地，你得走出去……”
那时的我，满心疮痍，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讽刺无比，心里翻涌的只有被背叛、被摧毁的滔天恨意。
可现在，我看着眼前这个因为一枚无关紧要的旧徽章就情绪失控的男人，忽然就明白了老教官话里那深沉的遗憾，也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内心的平静。
不是原谅，而是释然。
“霍懿，”我迎上他痛楚的目光，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不明白吗？不是恨。”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
“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只是仇人。”
那个需要我保护、与我相依为命的霍懿，早就死在了五年前他亲手将我推下深渊的那个瞬间。
现在的他，只是我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