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之扬拽了拽周尧的手：“爸爸，她这是在演戏吗？她什么时候做了演员了，那个叔叔好帅啊，是大明星吧。”
周尧脸色涨红，皱着眉头狐疑道：“你们认错人了吧，她不就是一个普通人吗？”
我和周尧认识的时候正在爸爸朋友的公司做社会实践调查。
他问我是干什么的，我随口一说：“卑微打工人，小哥哥帮个忙填个问卷吧。”
他的帅气打动了我，我对他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恰好那时他处于感情空窗期，我有机可趁，很快，他答应跟我在一起。
半年后我们结婚，他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为我办了一个极其盛大的婚礼。
然而或许是因为不够喜欢，他从来没有问过我爸妈在哪里。
我也乐得不提，免得他知道我爸妈看不上他后觉得难过。
现在倒好，婚都离了，他还不知道我是谁。
没有人理他，他便单方面确认我就是像之扬说的那样找了人来演戏。
“裴雅希，做人别太虚荣，离婚了还要演这一出……难道我是一个势利眼吗？”
“别爽文看多了，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后悔，跟你离婚，我不会后悔。”
这时，陆助理走过来为我披上衣服：“裴总，快走吧，等下茶要凉了。”
陆助理声音磁性低沉，听得我耳朵痒痒的。
周尧不高兴道：“演过头了，给你多少钱啊你这么卖力？”
陆助理抬手揽住我的肩膀：“如果是裴总的话，我倒贴啊。”
周尧脸都气绿了：“你还要不要脸！”
“我不要脸，我要裴总。”说完，陆助理刻意将我往怀里揽了揽，“走吧。”
别说周尧，连我都被这一整套动作给整懵了。
进了候机室，他却又退出几步开外：“抱歉，刚才只是气不过。”
进退得宜，难怪爸爸会选他来给我做助理。
肩膀上温热的触感还没有退去，看到他得体的笑容，我的心有一点颤动。
5
下飞机等行李的时候，又碰见了周尧父子。
不远处宋清雨正在等待，远远地就张开双臂，之扬飞快地跑过去冲进了她的怀里。
那一刻，我还是有点心酸。
人家都说儿子是妈妈的皮夹克。
可是因为周尧轻视我，总是在之扬面前说我不够好，之扬也从小就不跟我亲热。
现在，在他心里我更是比不上宋清雨这个优秀又漂亮的妈妈了。
陆闻昭拍拍我的肩膀表示安抚，皱眉看了一眼宋清雨：“怎么是她……”
我示意他不要说话：“我都知道。”
拿了行李出去时，路过他们三个身边。
周尧刻意咳嗽了两声拦住我的去路。
“清雨你看见没，这个就是我前妻，听说你邀请我们来海城游玩，她也不要脸地跟了来，可是海城这样的大城市，哪里是她消费得起的。”
宋清雨打量了我一眼，却在看见我身旁的陆闻昭时眼睛一亮。
周尧也注意到了，脸色变得有些差：“那可是裴雅希请来的演员！”
“是吗？”宋清雨意味深长，“裴小姐，虽然你和阿尧离婚了，但你怎么说也是之扬的妈妈，如果在海城遇到什么困难，还是可以来找我的，我和盛华集团有些关系，这一次邀请他们父子过来，也是参加盛华集团的一个峰会，就住在树莓度假区。”
陆闻昭低头一笑：“那挺巧，我们也住那儿。”
周尧不悦道：“我们可是人家邀请来的，你们可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到时候付不起房费就丢人了。”
陆闻昭挑眉道：“主办方好像只邀请个人，不允许带家属吧。”
“我是那个大客户，大客户懂吗？”宋清雨着急地打断了陆闻昭。
“就是，我们清雨可是盛华集团的大客户，你们是什么人，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好吧，我们不一样的。”周尧得意洋洋。
之扬笑眯眯地搂着宋清雨的脖子：“宋妈妈你真厉害！”
之扬是我儿子，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一句“妈妈你真厉害”。
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要流出来。
不过他既然已经叫了别人妈妈，那我也没有必要再为了他而失落。
我不想跟他们纠缠，临走时隐约听见宋清雨问周尧：“钱带了吗，赶紧转给我，放心，我肯定让你大赚一笔。”
周尧温柔道：“带了带了，能不听你的吗？我们还要一起出国呢。”
我叮嘱陆闻昭看着宋清雨。
“她可是出了名的诈骗犯，从国外骗到国内，别让她在我们裴家的地盘上得逞。”
6
经济峰会正是我们盛华集团主办的，每三年一次，几乎所有业界大佬都会来参加。
爸爸为了让我尽快熟悉业务，提出要我去负责这一次的会议。
所以拿了行李我们直接就去了会场。
所有人都住在树莓别墅度假庄园，我住最里面的那一栋。
放好行李我马上就去了招待大厅，开幕的酒会就设在今晚。
大家都穿着礼服化着妆，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让我有些恍惚。
毕竟前几年我过的都是普通人的生活，哪里有机会见到这种大场面。
陆闻昭怕我不习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也是方便在我不认识人的时候主动给我提供资料。
就在我们低头细语的时候，大堂传来一阵浮夸的笑声。
循声望去，果然是周尧。
他穿着廉价的西装跟在宋清雨身边，一只手指着我：“清雨你看，我前妻竟然真的混进来了。”
“要不要告诉保安这里有人来混吃混喝啊。”
宋清雨捂嘴轻笑一声：“不合适吧，也许她真的吃不起饭了，让她来蹭点，就当是施舍。”
有人听了她的话，信以为真。
不善的眼神投向我。
“这次经济峰会，都是业界大佬才能来，你是哪个公司的，竟然想鱼目混珠？”
“混吃混喝也不挑地方吗，我们这可是国内顶级的经济峰会，很多商业机密的。”
“找保安来把她给踢出去吧，不像话。”
宋清雨见有人附和自己，更加得意：“我在国外参加酒会的时候见过几个这样的人，最后无一例外都被赶出去了，当众出丑，或许会对裴小姐打击有点大，不如现在赶紧走吧。”
周尧的眼神嫌弃极了：“快走快走，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前妻。”
议论声更大。
“原来是跟着自己前夫来的，是跟踪狂吗？”
“太可怕了，保安怎么还没来！”
甚至有那么几个激进一点的已经直接将酒水泼到了我的脚下。
“滚出去，不要影响我们聚会谈生意！”
“一会儿东道主就要来了，看见有人捣乱，一定会对你不客气的！”
陆闻昭生气地挡在我前面：“各位这是干什么，听风就是雨，还怎么在商场混？”
7
有人认出了他。
“这不是陆先生吗，他怎么跟这个人在一起？”
“听说陆先生刚换了岗位，去做什么生活助理去了，不会是对新岗位不满，所以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勾搭在一起吧。”
陆闻昭冷哼一声，见我还在笑，无奈道：“大小姐还笑得出来呢！”
“我笑陆助理竟然也会有被人编排的一天。”
大概是我和陆闻昭的态度让周尧和宋清雨不满意。
周尧啧啧道：“等保安过来后，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这时，保安队长带着两个人赶了过来。
大家纷纷伸出手指着我和陆闻昭：“就是他们，没有邀请函却偷偷混进了酒会，快把他们赶出去！”
保安队长看见我是个生面孔，皱眉质问：“女士，可以看一下您的邀请函吗？”
“没有。”我表情淡淡。
“看吧，果然没有……就知道是来混吃混喝的。”宋清雨嘴角上挑，“裴小姐，有时候人不要嘴硬，容易出丑。”
其她人也起哄道：“快走，不要耽误我们聚会。”
“什么牛鬼蛇神都能来了吗，真是晦气。”
周尧揽在宋清雨腰上的手更紧了，一张脸上全是自得。
“裴雅希，我都说了，不要为了面子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现在好了，被人当场戳穿了，尴尬吧？”
看着他的脸，我觉出一丝嘲讽。
嘲讽当初的自己，竟然没看出来他是一个这样势力的人。
而我为了跟他过所谓的平凡幸福的生活，磋磨了这么几年，连妈妈爸爸都抛在一边不管。
不过好在一切都到头了。
上天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可以将生活拨回正轨。
这么一想，我心里一阵舒畅。
保安却以为我是做贼心虚，上来就要拉我出去。
然而他们才刚伸出手，就被我的呵斥声吓了一跳。
“我看谁敢！我是没有邀请函，但谁家主人需要邀请函呢？”
“难道我自己邀请自己吗？”
所有人一阵沉默，然后哄然大笑。
“你是什么主人？”保安队长不肯相信。
“我姓裴。”
宋清雨不怀好意道：“难道你的意思是，你是盛华集团的裴总？裴总可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你冒充之前不先调查一下的吗？”
“就是，她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不要因为自己也姓裴，就瞎攀关系，这世界上姓裴的多了去了。”
“难道你是裴总的亲戚？侄女？”
“她不可能是裴总的侄女，她上一份工作还是我给她找的呢。”周尧不悦，“别丢人现眼了，赶紧走吧，你是我前妻，可别变成我前科。”
陆闻昭不理解这些人的思维：“难道裴家就没有小辈了吗？你们是不是脑子都进水了。”
回来之前听爸爸说过，陆闻昭现在已经是集团的高层管理，是出了名的话少沉稳。
今天竟然被气的骂人了。
然而他维护我的样子却让我心头一暖。
毕竟这几年，不管是周尧还是儿子周之扬，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维护我。
他们只会嫌弃我，让我少出丑。
我感激地握住了陆闻昭的胳膊：“别跟他们争执了，打电话问问张叔叔还有多久到。”
保安队长不耐烦道：“不管什么叔叔，先出去，我们这里是高端酒会，没有邀请函都不让进来的。”
“那她呢，她的邀请函检查过了吗？”
我指向宋清雨。
保安队长怔住：“她？”
8
“她可是我们集团的大客户，当然有邀请函。”
宋清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礼裙：“我们不一样，裴小姐，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尴尬，但是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我是盛华集团的大客户，我是要给他们投资十个亿的人，你呢，你是什么，一个无业游民罢了。”
听了她的话，我哈哈一笑：“盛华集团市值多少你了解过吗，十个亿就敢说是盛华集团的大客户？”
“陆助理，查一下她说的是个什么项目，负责人是谁，一起叫过来，我们当场问一问。”
大家见我气势十足成竹在胸，难免有些迟疑。
“她不会真是裴总的亲戚吧？”
“我听说裴总有个独女，前几年一直在外地，所以没怎么出来见人，难道她就是裴总的女儿？”
“不可能！”周尧急起来，“我跟她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她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吗？一个月挣个几千块而已。她要是裴家的独女，我怎么会跟她离婚呢！”
说完，他似乎觉得这么说对自己不好，又赶快闭上了嘴巴。
不过大厅里的人此刻好奇的都是我的身份，没有人注意到他那三观不正的言辞。
“什么人在这里吵？”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群人衣冠楚楚地走进了酒会大堂。
为首的中年男人径直走向我：“大小姐，刚才董事长那边有点事，我过去了一趟，耽误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正式开始？”
所有人都傻眼了：“她就是裴总的独生女？”
保安队长更是急的额头上流下不少汗珠：“没搞错吧张总，她不是一个混吃混喝的人吗？她可是连邀请函都没有呢！”
“啪”的一声，张总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裴家是主人，要什么邀请函？你没看见陆先生陪在大小姐身边吗？你是瞎了狗眼了？”
旁边的几个女人惊讶道：“如果她真的是裴家大小姐，那刚才这位宋总，又是什么来路？”
周尧受不了别人打量的眼神，咬牙道：“就算她是，那又怎样？我们清雨始终是裴家的大客户，难道你们还想把客户赶走？”
宋清雨也不慌不忙的样子：“就是，我可是盛华的大客户，你既然是裴家人，那就更应该礼遇我，怎么还咄咄逼人呢。”
正好陆闻昭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完电话后陆闻昭一脸惊讶：“这位宋女士是跟项目部的总监对接的，她对外说自己是张总的外甥女……张总您什么时候有一个这样的外甥女了？”
张总脸色大变：“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一个外甥女！”
9
宋清雨这回装不下去了。
谄媚一笑道：“原来您就是张总，我是清雨啊，小时候您还抱过我，不信您看，我有照片的。”
说着她打开手机给大家看。
手机里确实有一张他年轻时抱小孩的照片。
“可这是我女儿，不是什么外甥女！你这个骗子，还想骗人到什么时候！”
她转身想跑，被保安们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这时周尧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被骗了。
但他依旧抱着一丝侥幸：“你不是风投精英吗，你怎么会是骗子呢？清雨，你是不是太急着想要赚钱带我们出国，才会走错路啊？”
陆闻昭一把拉开周尧：“周先生您还是清醒一下吧，这是宋清雨的资料，您可以看一下。”
资料里的宋清雨和周尧了解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那个华尔街精英瞬间变成了诈骗犯。
国外还有不少华人四处找她，等着要她还钱。
她就是在国外混不下去了才回国来。
可是回国之后还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工作，没多久就开始重操旧业，继续骗人。
就在这时，她盯上了对她出手阔绰余情未了的周尧。
打着爱的名义不断地骗他的钱，一笔笔钱到账全都转到了同伙的账户里，对他就说是拿去投资，一定会有多倍回报。
若不是她为了讨好周尧，骗取更多的钱财，邀请他们父子来参加这一次酒会，或许周尧到最后都不会知道她诈骗犯的身份。
“那我刚刚转你的二十万呢？钱呢？还给我！”
宋清雨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不说。
被问急了瞬间变脸，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你的钱已经被拿去投资了，投资有赚就有赔，谁能给你打包票不会赔钱，你要是怕赔钱，还做什么投资？”
说完她还有些轻蔑地看了一眼周尧：“你知道什么叫风投吗？就是风险投资！投资人是自负盈亏。”
周尧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过去。
“那你说的要带我和之扬出国去生活，也是假的？”
“那是你说要跟我去的，我可没说带你们去。”
脑子里风花雪月的故事猛然间变得稀碎，周尧脸色惨白，竟然呕出一口血来。
这时，之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进来。
抱着他爸爸爸爸叫个不停。
“妈妈，我都听见了，你是裴家的人！你这么厉害，快救救爸爸啊。”
“都怪你这个骗子，要不是你骗人，我和爸爸怎么会失去这么好的一个妈妈。”
宋清雨哈哈笑道：“你妈把你教的真好，你妈是个势利眼，你就是个小势利眼！你们父子都贱！”
10
张总又一次提醒我酒会该开始了。
我挥手叫人把他们都带下去，免得影响正常的工作。
周尧和周之扬却怎么也不肯。
一个抱着我的腰，一个拖着我的腿。
哭的稀里哗啦。
“老婆，你不能不要我和之扬，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是啊妈妈，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我失笑，用力甩开他们的手。
“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以前不是最嫌弃我，说我最没出息吗？”
“那能怪我们吗？你用假身份跟我们相处，让我们没苦硬吃，我们这才做错事……不过我们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人家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总不能连个改错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啊。”
周之扬一张脸泪汪汪地望着我。
我突然想起在医院的那天，他也是这样讨好地看着宋清雨。
小时候他不止一次跟我说：“妈妈，我真想做个小王子，要是你能有点钱就好了。”
后来就说：“你真没出息，我怎么会是你的儿子呢。”
可是现在他却期待着和我相认，可以做裴家的孙子。
难道钱和地位就这么重要吗？
现在只是因为一个裴家独女的身份，他们就匍匐在我的脚下跟我倾诉自己的依赖、思念和后悔。
看来爸爸说的对，不管什么时候，女人最要紧的还是事业。
“事业成功，有钱有地位，才能有幸福。”
可我当时反驳爸爸的话是：“我不信，我觉得平凡的生活才是最幸福的。”
我忍着心酸将他们赶了出去。
上台讲话的时候还看见他们在门口跟保安撕扯。
周之扬的衣服上全是灰尘，周尧更是连打理好的头发都凌乱地贴在脸上。
他们喊着“台上那是我老婆，我妈妈”，可我却已经将全副精力投入到了讲话当中。
毕竟这是我回到裴家之后的第一个工作。
希望能够借这一次亮相，给所有人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演讲结束后，门外已经没有了周尧父子的身影。
陆闻昭走到我身后，轻声道：“我已经把他们送走了，给了他们一些钱，好歹是你的孩子。”
“以后不会再联系了。”我有些怅然，但更多的是对将来的期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