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豹哥的目光像钩子一样挂在我身上,带着酒后的浑浊和野兽般的警惕。我握着洗碗布的手紧了紧,指尖沾着的泡沫被捏得粉碎。
“豹哥认识?” 旁边一个喽啰凑趣道。
光头眯着眼看了半天,又灌了口酒,含糊道:“有点…忘了。估计是哪个村子的丫头,长得还行。”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新上桌的酱牛肉吸引,咂咂嘴没再追问。
我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粗布褂子,直到他们酒足饭饱骂骂咧咧地离开,才敢大口喘气。刚才那一瞬间,胸口的玉佩烫得像块烙铁,仿佛有股力量要冲破皮肤——那是林晚残留的恨意,几乎要压过我的理智。
“你没事吧?” 李掌柜走过来收拾碗筷,看到我脸色发白,低声问道,“那些人是黑风寨的,以后见到躲远点。”
“嗯,谢谢掌柜。” 我勉强笑了笑,心里却翻江倒海。
当晚躺在柴房的木板床上,我睁着眼看屋顶的破洞。月光漏下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白天的后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渴望——力量。
如果我足够强,刚才就不用像老鼠一样躲着;如果我足够强,或许能在屠杀发生前救下那个村子;如果我足够强…
我试着活动手指,感受着这具身体的每一寸肌肉。不知是不是占据身体的时间长了,还是白天的刺激太过强烈,我忽然觉得和这具身体的联系变得无比清晰。
我能“看到”手臂上每一根肌肉纤维的收缩,能“控制”指尖最细微的颤抖,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轨迹。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用显微镜观察自己的身体,每一个细节都无所遁形。
我坐起身,试着握紧拳头。以往发力时总是有些僵硬的肩部肌肉,此刻却能顺着骨骼的弧度自然收紧,力量像水流一样从腰腹传到手臂,最后凝聚在拳心。
“砰。” 我轻轻一拳砸在床板上。
没有预想中的闷响,木板却无声地裂开一道细纹。
我愣住了。这力道…比平时大了至少三成,而且发力时几乎没有浪费,所有力量都精准地作用在一点上。
这就是…完美控制身体的感觉?
我又试着做了几个劈柴时的动作,手臂挥动的轨迹变得异常流畅,仿佛演练了千百遍。以往需要用蛮力才能劈开的硬木,此刻只需要顺着木纹的方向,用巧劲一带就能裂开。
“入微之境…” 我喃喃自语,想起白天在客栈听到的武者闲聊。据说真正的高手能“入微”,控制身体的每一处细节,让力量发挥到极致。没想到我一个刚占据身体没多久的“门外汉”,竟然莫名其妙地达到了这种境界?
是因为灵魂和身体的特殊融合方式?还是那枚玉佩的作用?
不管原因是什么,这都是巨大的优势。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边在客栈干活,一边偷偷练习对身体的控制。扫地时,我能让扫帚每一次挥动都恰好扫过相同面积的地面;挑水时,我能调整呼吸,让水桶晃动的幅度降到最小,节省大半力气。
这种控制能力甚至体现在伤势恢复上。之前被荆棘划破的伤口,原本需要三天才能结痂,现在一天就长出了新肉;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剩下浅浅的疤痕。
青风武馆招人的日子到了。
那天一早,我向李掌柜请了假,揣着这几天攒下的几文钱,跟着一群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来到了镇子东头的武馆。
青风武馆比我想象中气派,朱漆大门上挂着黑底金字的匾额,门口立着两尊石狮子,透着一股威严。门前的空地上已经挤满了人,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个个摩拳擦掌,眼神里满是憧憬。
负责报名的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腰间缠着练功带,胳膊比我的大腿还粗。他嗓门洪亮,每念到一个名字,就扔过去一个木牌:“拿着牌子,进去测试!过不了的趁早滚蛋,别占地方!”
测试分三项:力量、速度、耐力。
力量测试是搬一块三百斤重的青石,能搬起来走三步就算过。不少少年涨红了脸,青筋暴起,石头却纹丝不动,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轮到我时,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这丫头也来凑数?”
“看她细胳膊细腿的,能搬动三十斤就不错了。”
络腮胡壮汉也皱了皱眉:“小姑娘,这里不是玩的地方,赶紧回家吧。”
我没说话,走到青石前,深吸一口气。在意识的控制下,腿部、腰部、手臂的肌肉同时发力,力量像齿轮一样精准咬合。
“起。” 我低喝一声,三百斤的青石被稳稳抱起。
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我抱着石头,稳稳走了三步,轻轻放下,面不红气不喘。
络腮胡壮汉也愣了一下,重新打量我的眼神多了几分认真:“下一项。”
速度测试是百米冲刺,绕着武馆前的场子跑一圈。我没有用尽全力,只是靠着对肌肉的精准控制,让每一步的发力都恰到好处,既节省体力,又保持高速。最终成绩排在中游,但落地时异常平稳,不像其他人那样气喘吁吁。
耐力测试最磨人,要在一炷香内完成一百个俯卧撑。这对我来说反而最简单,入微的控制让我能均匀分配体力,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到最后甚至还能加快速度。
三项测试下来,我是为数不多全部通过的人之一。
络腮胡壮汉在名册上记下我的名字,扔给我一套灰色的练功服:“明天卯时来报道,迟到者除名。”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是你们的入门教头,姓王。”
拿着练功服走出武馆时,阳光正好。我捏了捏衣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只是第一步,但脚下的路似乎终于清晰了一点。
回到客栈,李掌柜看到我手里的练功服,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行啊你,真考上了?”
“嗯。” 我点点头。
“好,好。” 李掌柜搓着手,“进了武馆好好学,以后有出息。客栈这边你要是忙不过来,我再找个人就是。” 他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欣慰,像是在看自家孩子。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卯时到武馆练功,午时回客栈帮忙,晚上继续琢磨身体的控制技巧,偶尔打开那个神秘空间,取些地球的东西——大多是压缩饼干和药品,偶尔会拿本旧的物理课本,试图用科学知识理解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
武馆的基础拳法叫《青风拳》,招式简单,只有十二式,但每一式都蕴含着发力的诀窍。王教头教得很糙,只演示几遍就让学员自己练,遇到动作不对的,直接一棍子抽过去。
“腰没拧到位!发力点错了!”
“胳膊别僵着!像根木头一样,能打死谁?”
不少学员被打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有半句怨言。
我却学得异常轻松。《青风拳》的每一个动作细节,都能被我的入微感知捕捉到。王教头演示时,我甚至能“看到”他肌肉的发力顺序,骨骼的转动角度。
别人需要反复练习才能掌握的招式,我看一遍就能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能根据自己的身体特点稍作调整,让发力更顺畅。
三天后,当其他学员还在笨拙地记招式时,我已经能将十二式《青风拳》打得行云流水,拳风带起的风声,比练了半个月的老生还要响亮。
王教头第一次注意到我,是在一次集体演练时。他皱着眉看我打完一套拳,突然开口:“你,出列。”
我往前走了一步。
“再打一遍。”
我依言打了一遍《青风拳》。这一次,我刻意放慢了速度,将每一处发力都展现得清清楚楚,力量的传递如同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
周围的学员都停了下来,惊讶地看着我。
王教头的眼睛越睁越大,络腮胡都在微微颤抖。他走到我面前,捏了捏我的胳膊,又看了看我的拳头,嘴里喃喃道:“怪了…怪了…这发力…比我都标准…”
他突然大喝一声:“用尽全力,打我一拳!”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王教头可是炼皮境巅峰的高手,离炼肉境只有一步之遥,让一个刚入门的新生打他?
我犹豫了一下。
“让你打就打!没听见吗?” 王教头瞪着眼,却没摆出防御姿态,只是挺直了胸膛。
我深吸一口气,将入微控制催动到极致。力量从脚底升起,经小腿、大腿、腰腹,拧转,传递,最终汇聚在右拳。
“砰!”
拳头落在王教头的胸膛上,发出一声闷响。
王教头纹丝不动,我却感觉拳头像打在棉花上,力量被卸去了大半。但就在下一秒,他猛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好小子…不对,好丫头!” 王教头又惊又喜,“这力道…这发力技巧…你以前学过?”
“没有,教头。” 我如实回答。
“不可能!” 王教头摇头,“没学过能有这火候?你这身体控制…简直是天生的武者料子!” 他围着我转了两圈,突然一拍大腿,“从今天起,你不用跟他们一起练了,我单独教你!”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羡慕、嫉妒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眼神尤其阴沉——他是镇上粮铺老板的儿子,叫赵虎,练了快一个月,一直是新生里的佼佼者。
我知道,麻烦可能要来了。
但我没心思理会这些。王教头的单独指导,意味着能更快地变强。
接下来的日子,王教头果然对我倾囊相授。他不再局限于《青风拳》的招式,而是教我如何将力量与呼吸结合,如何在实战中调整发力,甚至给了我一本粗浅的《炼皮诀》,让我配合拳法修炼。
别人需要一个月才能完成的炼皮初期修炼,我只用了十天。
入微的控制让我能精准地引导气血冲刷皮肤,每一次修炼都效率极高;而远超常人的恢复力,则让我可以承受更高强度的训练,别人练一个时辰就筋疲力尽,我练三个时辰,睡一觉就能恢复如初。
半个月后,我的皮肤已经变得坚韧了许多,寻常的刀剑很难划破,力量和速度也翻了一倍。王教头说,照这个速度,不出三个月,我就能突破到炼肉境,比他当年快了整整一年。
这天傍晚,我练完功回客栈,刚走到后院,就被几个人拦住了。
为首的正是赵虎,身后跟着三个和他交好的学员,个个面色不善。
“林晚,你挺能耐啊,刚来就抢了虎哥的风头。” 一个瘦猴似的少年阴阳怪气地说。
赵虎抱着胳膊,冷笑一声:“听说你很能打?敢不敢跟我比划比划?”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们:“武馆有规矩,不准私斗。”
“规矩?在这里,我就是规矩!” 赵虎猛地一拳挥了过来,拳风带着一股蛮力,显然是没控制住力道。
我侧身躲过,右手顺着他的手臂一搭,用了个《青风拳》里的卸力技巧。赵虎的拳头瞬间落空,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才站稳。
“你敢躲?!” 赵虎恼羞成怒,再次扑了上来,拳脚并用,招式杂乱无章。
我站在原地,不攻只守。他的每一次攻击,都能被我提前预判到轨迹,轻松避开。偶尔出手,也只是用巧劲卸去他的力量,让他像打在棉花上一样难受。
几个回合下来,赵虎累得气喘吁吁,连我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而因为发力过猛,自己扭伤了手腕。
“你…你敢耍我!” 赵虎又气又急,眼睛都红了。
“我只是不想惹事。” 我平静地说,“如果没事,我要回去干活了。”
就在我转身要走时,赵虎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面目狰狞地扑了过来:“我杀了你!”
这一下又快又狠,完全是下死手!
我瞳孔一缩,胸口的玉佩瞬间发烫。
躲已经来不及了。
几乎是本能反应,我将入微控制催动到极致,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食指和中指精准地夹住了他握刀的手腕。
“咔嚓。”
一声脆响,伴随着赵虎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手腕,被我用两根手指,生生捏断了。
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吓傻了,包括我自己。
我看着自己的手指,那上面甚至没沾多少力气。刚才那一瞬间,我只是精准地找到了他手腕骨骼的缝隙,用最小的力量,造成了最大的伤害。
这就是入微控制的恐怖之处?
赵虎抱着断手在地上打滚,惨叫声惊动了客栈的人。李掌柜和几个住客跑出来,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怎么回事?!” 李掌柜脸色发白。
我捡起地上的匕首,扔给他:“他要杀我。”
证据确凿,赵虎的惨叫声也说明了一切。住客们议论纷纷,看向赵虎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武馆服饰的中年汉子匆匆跑来,看到地上的赵虎,脸色一变:“怎么回事?我接到报信,说有人在客栈私斗?” 他是武馆的管事,负责处理学员纠纷。
赵虎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哭喊道:“张管事!她把我手打断了!你快把她赶出武馆!”
张管事皱着眉看向我:“是你干的?”
“是他先动的匕首。” 我平静地说。
李掌柜也连忙作证:“没错,我看见了,是这小子先掏的刀,小林是自卫。” 几个住客也纷纷点头。
张管事捡起匕首,又看了看赵虎扭曲的手腕,脸色变得很难看。武馆虽然允许学员切磋,但禁止私斗,更别说动刀子了。
他沉默了片刻,对身后跟着的两个学徒说:“把赵虎送医馆,医药费让他自己出。告诉他爹,这事武馆管不了,让他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向我,眼神复杂,“你跟我来一趟。”
我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了结。赵虎的爹在镇上颇有势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跟着张管事往武馆走时,暮色渐浓,青石板路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我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流淌的力量。
加入武馆只是开始,这个世界的规则,终究还是要靠力量来维护。
而我,才刚刚摸到力量的门槛。
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