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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医生下班前,我做完了所有检查。
诊室的灯光白得晃眼,医生低头开着处方,语气平静无波:“月份还小,可以药流。”
她将药单递给我,顿了顿,又轻声说道:“药吃下去,就来不及反悔了……”
“谢谢您。”我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这本来就是……别无选择的选择。”
沈知聿的心已经彻底偏离,他甚至为了别的女人对我动手。
这段婚姻没有任何挽留的必要了。
我必须要及时止损。
当晚,沈知聿回到家,看也没看我一眼,径直走进了书房。
门“咔哒”一声被紧紧锁上。
对于白天所发生的一切,他没有解释,更没有半分歉意。
我静静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心一点点下沉。
就这样过了很久,我漠然拿起几粒药片,就着温水吞服了下去。
喉间弥漫的苦意一点点渗入心口,顺着血脉流遍四肢百骸。
门铃却在此刻突兀地响起。
门禁显示屏中,林沐芙湿漉漉地站在门外,发梢挂着细密的雨珠。
我打开了门。
看到是我,她下颌微抬,眼底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敌意。
却又在沈知聿走出来的瞬间,换上幅楚楚可怜的神情。
“清晚姐……我、我是来道歉的。”
“都是因为我的缘故,你们才起了争执,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白天,她就用过这招了。
我看着她矫揉造作的样子,只觉得满心疲惫。
腹中的小生命还未成型,就被我自私地决定了去留。
他若知晓,会不会怨我狠心?
这个想法像生锈的钝刀,在我的心口反复剐蹭。
我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她这张虚伪的面容。
“道完歉,就请回吧。”
几乎就在我话音刚落,瓢泼大雨轰然落下。
沈知聿一把将林沐芙拉进屋内。
“怎么这么傻,谁让你冒雨过来的?”
他说着,取出毛巾,动作自然地为她擦拭发梢。
“都淋透了,快去洗个热水澡,我找件干净衣服给你。”
窗外雨幕滂沱,他轻易地作出了决定:“雨这么大,今晚别走了,就在客房休息,明早我们一起去公司。”
可气象局早在清晨就发布了橙色暴雨预警。
而一个小时前,豆大的雨点已经砸在窗棂上。
她却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来“道歉”,这精心算计的时机——沈知聿当真看不出吗?
还是说,他早已心知肚明,却仍甘愿陪她演完这出戏?
沈知聿的视线短暂地掠过我的身影,随即若无其事地别开。
他将一件我叠得工整的衬衫递给林沐芙:“你清晚姐还在生气,衣服就先穿我的吧。”
“清晚才没有那么小气呢,你可别小人之心。”
林沐芙嗔了他一声,却还是笑着接过了那件衬衫。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第三者。
没过多久,梳洗一新的林沐芙穿着那件过大的衬衫,直接走进了我家的厨房。
她熟稔地系上那条我用了三年的粉色围裙。
“清晚姐今天心情不好,肯定没顾上给沈总准备晚餐吧?”
“不如让我来露一手,就当抵今晚的房费了。”
她娇笑着和沈知聿打趣了一声,又转头看向我:“对了,清晚姐有没有什么忌口?”
她举手投足流露出的主人姿态,让我恍惚有种自己正在做客的错觉。
沈知聿见我一直沉默,不高兴地推了我一下。
“沐芙冒着大雨追到家门口来给你道歉,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药效似乎开始显现,我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只觉得小腹有一股热流涌出,脸上的血色倏然褪尽。
可沈知聿只是淡淡瞥过,很快移开了视线。
倒是林沐芙狐疑地觑着我的脸色,目光倏地钉在我裙后洇开的血迹上。
“清晚姐,你好恶心啊!”
她夸张地后退半步,声音里难掩嫌弃:“都来姨妈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能把自己衣服弄脏啊。”
沈知聿立刻满脸不耐地看向我:“还不赶紧去清理一下,也不嫌丢人。”
他猛地合上了厨房的玻璃门。
“啪”地一声,像一记耳光抽在我脸上。
从前,他不是这样的。
我的经血不小心沾到裙子上,他会立刻用外套帮我挡住。
他会蹲在地上仔细搓洗我弄脏的衣物。
他会提前备好暖贴,将滚烫的红糖姜茶递到我唇边。
深夜我蜷缩着醒来,总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手掌正轻柔地揉着我的小腹。
而此刻,隔着一扇透明的门,他正在帮另一个女人把碎发挽到耳后。
那一瞬间,我对他最后一丝的愧疚,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