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凝退后一步，抬眼与褚屹对视，眼泪吧嗒吧嗒一颗接着一颗的从脸颊滚落。
她哽咽着委屈诉说：“大哥哥，我二十了，要是还不嫁人，不光祖母脸上无光，就连褚家名声也会受损，三年之间早已物是人非，我得到了报应，你也娶了妻，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只想平静的活着，我只是想活着。”
说到最后，她拿着绢帕的手放在胸口处，像是受惊了的兔子。
又低喃着：“大哥哥，我记得你的恩情，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又或者被人牙子卖入烟花之地成为娼妓，可是大哥哥…”她停顿片刻后抬眼，双眼红红含泪：“你可以利用我，可以把我当成褚家往高处走的垫脚石，我甚至可以为了褚家为了大哥哥赴汤蹈火，但我不能被千夫所指背负勾引兄长的罪名，大哥哥，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她伸手扯住了褚屹的袖口一角，小心翼翼的祈求：“大哥哥，阿凝求你了，放过我吧。”
褚屹见褚凝这般服软，哼笑着伸手往她脸颊伸去，边抹着泪痕，边说：“我怎么可能利用你，刚刚和你开玩笑呢，好好等着嫁人吧。”
男人清风朗月般的仪态，微微弯着腰，靠近褚凝，夜风旖旎又透着几分莫名的温情。
他看着眼前这双湿漉漉的眼睛，哄着：“别哭了，你知道的，兄长最是见不得你哭了。”
说话间他眼底的笑意深了一寸。
眼前这个娇娇般的人儿，从他认识就知道她是个谎话连篇，刁钻刻薄，阴险狡猾的人，为了生存活着，可以伏低做小，顺从，甚至对她自己也心狠手辣。
他也明白此刻她的说辞不过是敷衍他罢了。
目的自然是为了想顺利的出嫁离开褚家。
“大哥哥真的只是开玩笑的？”褚凝对于褚屹的靠近并没有排斥，她眼中闪烁着欣喜：“我就知道大哥哥是开玩笑的。”
褚屹嘴角的笑容更深，他收回手站直身子，这世间还有谁能有他捡回来的这个妹妹能屈能伸？
刚刚还一副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远疏离感，现在又仿佛把他当做真的亲哥哥一样撒娇。
“在锦州的这三年我前往了衢州几次。”褚屹像是无意提起了在锦州的趣事儿：“在衢州的水畔巷看到了一处宅子，很不错，我买下了，要是有机会带着妹妹一同前往住上一段时日，那宅子在我见到第一眼的时候，就想着妹妹一定喜欢那里。”
褚凝听着衢州水畔巷，脑海中好似有着什么模糊的画面闪过，她笑着说：“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会和三郎一起前往衢州亲自看看大哥哥所说的宅子。”
褚屹嘴角的弧度慢慢淡去，三郎？
他挑眉：“回沉香园吧。”
“好，大哥哥莫要耽搁了与祖母的谈话。”褚凝柔柔的说着，又恢复了平日中的亲和：“妹妹告退。”
褚屹默默注视着褚凝离去的背影，垂眸看着刚刚擦去她脸颊眼泪的指腹，随即慢慢握成拳，眼里俱是深沉暗意。
从认识褚凝到回到褚家，褚屹就知道褚凝身上有秘密。
只是这个秘密好似永远都有一层浓厚的雾，他本可以等大雾散尽秘密显露或是亲自扒开浓雾看看是什么秘密，却没想到秘密与大雾就要从他眼前飘走。
想到父亲去世那两年他最艰难的时候身边温柔细语陪伴他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让她从他身边离开？
——
褚凝回到沉香园就见玉青与丹红在院门处等着。
二人见褚凝回来，立即上前相迎。
“姑娘，你回来了。”玉青见褚凝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审视，垂眼低声说：“奴婢在回府的时候碰到了大公子身边的卲阳，他询问奴婢去了哪儿，又为何这么晚才回府。”
褚凝依旧盯着玉青，沉默不语。
玉青对沉默的褚凝有着莫名的畏惧，继续说：“大公子刚好也在，奴婢便把前往沈府送信件的事情告诉了大公子。”
“没有了？”褚凝轻声开口。
玉青抬眼对上褚凝那双柔和的眼睛，心口一紧，她说：“大公子还问了姑娘您与沈三爷是怎么相识的，奴婢只说是在一场宴会上结识的。”
褚凝凑近玉青，低声：“以后大哥哥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用遮遮掩掩。”
“是。”玉青紧绷神经，余光中褚凝的身影越过她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
她是三年前才跟在褚凝身边的侍女，至于之前在褚凝身边的人她也不是很清楚。
偶然从岁安院的琴妈妈那里听闻沉香园之前的下人因着褚凝好说话性子软，偷走了不少首饰变卖，所以被发卖了出去，她进入褚家恰逢褚屹被贬锦州。
可能是之前下人的背刺，玉青偶尔也能感觉到褚凝的威严，但大多数褚凝这个主子都是温和好说话的。
她转身随着丹红一起走进了院落中。
褚凝回到主屋打量了一圈房间，吩咐：“该洗漱了，你们忙完后也早些休息吧。”
“是。”刚刚跟上来的玉青与丹红立即回应，便各自忙着该做的事情。
约莫过了半刻钟，褚凝的房中熄了灯，外间留了一盏。
今晚原本该丹红守夜，褚凝吩咐让丹红去耳房休息。
丹红应了后也是等着褚凝熟睡后才离开主屋。
在听到耳房关门的声音后，本该熟睡的褚凝睁开了眼，她侧躺着，从腰间取下一条红绳。
红绳上系着血红平安扣，昏黄的光线下平安扣好似隐隐透着血光。
她把平安扣紧握在手心。
鼻间微酸，眼泪滚落。
自从三年前那层纱布被褚屹扯破后，褚凝就知道褚家不会是她的容身之处。
她从认识褚屹开始就在用力的讨好，开始因着褚屹给了她身份，讨好褚屹。
后进入褚家，她讨好褚家的每一个人。
她小心翼翼尽量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周到，言行举止都不能出丁点的差错，就是想借着褚家的身份与地位去嫁人，嫁一个能接近那个真相的氏族。
仅此而已，偏偏不让她如愿。
他可以成为褚家的垫脚石，也可以成为褚屹为了往上爬的棋子。
但就是不能成为褚屹的女人。
从父母被屠杀，她的人生就不再是她的人生。
她轻轻哽咽着低喃：“父亲，保佑女儿顺利嫁入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