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别瞎想。”杨芸强笑着安慰，“李磊条件好，看着也挺正常的。”
“行。”杨慧点点头，又道，“我去看看爸。对了，明日一早我跟你姐夫一起回来，到时候送你去李家。”
“好呀。”杨芸笑得甜甜地应着。
可等杨慧一走出屋子，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眼底的茫然和无奈。
好在李家提亲时连婚服都准备好了，她明日只需等着媒婆上门化妆就行。
杨慧跟杨志国说了会话，又在娘家吃了午饭，才心事重重地回了龙湾村。
杨慧回到婆家，就开始翻箱倒柜地为妹妹准备添妆的物件。
她比杨芸大十岁，母亲痴傻不能自理，妹妹几乎是她一手带大，姐妹俩感情格外深厚，她对杨芸总带着几分母亲般的操心。
几个月前她就悄悄用私房钱，去镇上买了套大红色的四件套，就盼着杨芸出嫁时能体面些。
此刻她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四件套摆到桌上，又取来一床新弹的薄棉絮，转身出了卧室，打算找个干净的尼龙袋把东西装起来。
刚走到堂屋，杨慧就撞见大嫂钱牛花串门回来。
钱牛花一瞧见她在翻找东西，当即叉着腰，脸一沉：“杨慧，你这是干啥？地里的活都干完了？”
杨慧手里捏着个崭新的尼龙袋，声音嗫嚅：“大嫂，小芸明天就嫁人了，我今天就不去地里了。”
“啥？你妹结婚？”钱牛花斜着眼上上下下把杨慧打量一遍，目光最后落在她手里的袋子上，嘴角撇出一抹讥诮，“呦，你这是想拿家里的东西贴补娘家？杨慧我可告诉你，陈家没分家，一针一线都别想往你那穷娘家带。”
杨慧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想反驳，却笨嘴拙舌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急道：“大嫂，不是的，我没拿家里的东西……”
“没拿？我看你就是嘴硬！”钱牛花见杨慧这副窝囊样，更是得寸进尺，上前一步，手指都快戳到她脸上，“你也不瞧瞧自己嫁过来十年，肚子一点动静没有，换了是我，早就缩在家里不敢见人了，还有脸管娘家的闲事？”
杨慧眼圈瞬间红了，攥着尼龙袋的指节泛白，头埋得更低，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卧室里的陈母胡招娣明明听见了钱牛花的尖酸话，却愣是没出来说句公道话。
陈家六口人，胡招娣五十六岁，大儿子陈勇娶了钱牛花，生了个宝贝孙子陈家宝，今年十岁，被全家捧在手心里；二儿子陈军娶了杨慧，偏偏陈军小时候伤了根本，两人一直没孩子。
在农村，不能生娃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连胡招娣都打心底里瞧不上小儿子夫妻。
钱牛花见杨慧缩着脖子不吭声，满意地“哼”了一声，扭身回了自己屋。
杨慧怕被人瞧见那四件套和棉絮，赶紧回了房，关上门，飞快地把东西塞进尼龙袋，又藏进衣柜里。
翌日天刚蒙蒙亮，杨慧和陈军就早早往杨家赶。
杨家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媒婆和陈秀月正忙着往墙上贴喜字、挂红布。
杨芸已经换上了大红色的中式婚服，乌黑的长发盘成发髻，簪着两朵大红绢花，脸上扑了粉，描了眉，嘴唇涂得红亮亮的，比往日里更添了几分明艳，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杨慧看着妹妹，恍惚间竟有些失神，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某个让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姐，姐夫，你们来了！”杨芸瞧见走进屋的两人，眼睛一亮，语气里满是惊喜。
陈军看着杨芸，恍惚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还是个十岁的小丫头，如今竟已长成要嫁人的大姑娘了。
他笑着从兜里掏出个布包：“我和你姐也没啥好东西，给你添了床棉絮、一套四件套，还有这个你拿着。”
杨芸展开布包，里面是一沓钱，有十块、五块的，也有两块、几毛的，显然是夫妻俩一点点攒下的。
她知道姐姐姐夫在陈家日子难，哪能要这笔钱？当即又把钱塞回陈军兜里。
“姐夫，你们留着吧，爸已经给了我两百块嫁妆，真不用操心我。”
“不行，给你就拿着！”陈军性子执拗，又把钱往她手里塞。
两人推来推去，看得一旁的杨慧直笑：“行了行了，小芸，你就收下吧。我和你姐夫平日里也没啥花钱的地方，你拿着，我们心里也踏实。”
杨芸没法，只能把钱攥在手里，心里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姐姐姐夫的这份情。
“那我先替你们存着。”
杨慧和陈军相视一笑，也跟着忙活起来，贴喜字、摆桌椅，院子里渐渐挤满了来帮忙的乡亲。
农村办酒席一般会请村里厨艺好的当大厨，肉菜提前订好，天不亮肉贩子就送来了新鲜猪肉，洗菜切菜的杂活，则全靠邻里乡亲搭把手。
杨芸作为新娘自然什么也不用干，就安安稳稳坐在屋里等着接亲。
约莫九点多，卧室门被关上了，杨慧和两个相熟的妇人陪着她。
其中一微胖妇人看着艳光四射的杨芸，忍不住打趣：“这底子就是好，打扮起来真俊！我要是新郎官，怕是明天都起不来床喽！”
另一个站在门后的妇人也跟着附和：“是啊，往日里小芸穿的衣服宽大，还看不出那好身段，如今我瞧着可真是前凸后翘，我要是个男人，那不得“性”福死。”
她故意将“性”字咬的极重，瞬间让胖妇人和杨慧红了脸。
杨芸被她们说得耳根子都红透了，头埋得低低的，压根没瞧见杨慧和那妇人也红了脸，屋里的空气都染上了几分羞赧的热意。
她们正说笑打趣着，院外突然炸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紧接着是众人的起哄叫好，李磊被众人簇拥着到了喜房门外。
房内的两个妇人都是经历过场面的，熟门熟路地凑到门后，故意拖着不开，隔着门板跟外面讨喜。
“新郎官诚意不够啊！红包再多点，不然可不开门！”
“是啊，也让我们沾沾喜气。”
外面的李磊被推搡着，一连往门缝里塞了好些红包。
两个妇人摸着手里鼓鼓囊囊的红包，这才欢天喜地地拉开了房门。
门一开，李磊的身影就撞进了杨芸眼里。
李磊今天特意打扮过，一身时兴的蓝色西装，衬得身姿越发挺拔，胸口别着朵大红色绢花，脚下是双锃亮的新皮鞋，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