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王莉的尖叫声划破了法庭的庄严肃穆。
法官皱起眉,敲响法槌:“肃静!原告,请控制你的情绪!”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搞得一头雾水时,我的律师张律师站了起来。
他平静地走向法官席,递上了一叠文件。
“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姜雪女士已经表达了她的赠予意愿。现在,请允许我作为她的代理律师,向法庭呈上与此次赠予标的物——也就是那套房产——相关的几份重要文件。”
法官接过文件,低头审阅。
旁听席和记者们都伸长了脖子,试图看清那是什么。
张律师转身,面向旁听席,声音清晰而有力:
“第一份文件,是一份二十年前的民间借贷抵押协议。”
“协议证明,在二十年前,我当事人用这套房产作保,替姜帆先生的父亲姜国栋先生,向一位姓李的债主,借款三百万,至今本金未还。”
什么?
全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姜帆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张律师继续说道:“二十年来,我的当事人姜雪女士,为了不让嫂子和年幼的侄子背负巨债、流离失所,为了保全她哥哥最后的颜面,独自一人,默默承担了这笔债务所产生的全部利息,累计高达两百余万。所有转账记录,都在这里。”
他亮出了厚厚一沓银行流水。
“而这份抵押协议中,有一条至关重要的条款,”张律师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原告席,“协议规定,该笔三百万的债务,与房产所有权绑定。也就是说,房产的所有权一旦发生转移,这笔三百万的本金债务,将由新的房产所有人——也就是姜帆先生——自动继承并承担。”
真相如同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头顶炸响。
“凭什么,我都不知道有这个事情!一定是你们伪造的。”姜帆终于反应过来,语无伦次地大喊。
“你不知道?”张律师冷笑一声,拿出第二份证据,“这是一份录音。一个月前,姜帆先生在与其证人通话中,明确表示他们知道这笔债务的存在。”
“他们的原话是:‘奶奶,你一定得帮我,你不能看着你唯一得孙子,背上那么大一笔欠款吧,到时候我还怎么娶媳妇儿阿。’‘我宝贝孙子放心,我有办法让你即得到房子,又不用承担债务。我们把房产证拿到手,立刻就找人去卖掉,反正当时作保的是你姑姑,到时候烂摊子都甩给她就好了。’”
阴谋被彻底戳穿。
“现在,”张律师的目光回到我身上,“我的当事人姜雪女士,当庭赠予姜帆先生一百万现金。这笔钱,足以证明姜帆先生在获得房产后,并非‘贫困’到无力偿还债务。他将再也无法以‘孤儿寡母、生活艰难’为由,向法院申请减免,或向债主哭穷拖延。”
这笔钱,不是赠予,是催命符!是堵死他们所有退路的最后一块砖!
“你……你这个毒妇!”瘫在地上的王莉疯了一样爬起来,想冲过来撕打我,被法警拦住,“你算计我们!”
姜帆则猛地转向他身旁早已呆若木鸡的我妈,怒吼道:“都怪你!老东西!出的什么馊主意!现在怎么办!”
我妈看着眼前这丑陋的一幕,听着亲孙子对她的辱骂,气血攻心,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法庭顿时乱作一团。
法官重重一敲法槌,声音威严:“被告的赠予意愿已经记录在案。现在,我问原告姜帆,这份附带三百万本金加两百万利息债务的房产,和这一百万现金的赠予,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6,
休庭的混乱之后,那家被王莉请来的电视台,连夜赶制出了一期专题报道。
标题起得极具冲击力——《百万赠予背后的五百万巨债:一场精心策划的家庭悲剧》。
节目里,张律师有理有据地展示了所有证据,而王莉在法庭上撒泼打滚、姜帆辱骂祖母的画面,也被原封不动地播了出去。
舆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彻底反转。
我从“恶毒姑姑”变成了“忍辱负重、有情有义的好妹妹”。
而王莉和姜帆,则成了贪得无厌、忘恩负义的代名词,身败名裂。
第二天一早,准亲家母提着昂贵的水果篮,亲自上门。
她拉着我的手,满脸歉意:“小宇他妈,是我糊涂,听信了外面的谣言,误会你了。你放心,小宇和小雅的婚事,我们举双手赞成,越快越好!”
送走亲家母,我接到了张律师的电话。
“姜女士,债主李先生行动了。他派了几个人,现在二十四小时守在王莉家门口,并且放话了,只要房产证上换成姜帆的名字,他们立刻上门追债,一分钱都不会少。”
真正的噩梦,现在才开始。
当天晚上,王莉和姜帆的家中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和打斗声。
邻居报警后,警察上门,发现两人都挂了彩,家里被砸得一片狼藉,起因是互相指责对方将事情搞砸。
我没有一丝同情。
我让张律师通过法院向他们施压,根据庭审记录,他们必须在三天内,做出最终的选择:要么接受这份“厚礼”,要么主动撤诉。
撤诉,意味着他们之前的全部谎言和表演都成了笑话,要承担所有诉讼费用。
接受,意味着姜帆将立刻背上五百万的巨额债务。就算是他将房子卖出,加上我赠送得一百万,都低不了债。什么好处没捞到,最后倒欠一百多万。
这是一个死局。
第三天深夜,我家的门铃被疯狂按响。
我打开可视门禁,屏幕上,是王莉和姜帆那两张憔悴又绝望的脸。
“小雪!姑姑!我们错了!”
两人“扑通”一声,隔着冰冷的铁门,跪在了地上。
王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雪,你饶了我们吧!我们不要房子了,我们什么都不要了!求你把那个‘赠予’撤销掉吧!我们马上去法院撤诉!”
姜帆也褪去了所有嚣张,磕头如捣蒜:“姑姑,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不该鬼迷心窍告你!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那些钱我真的还不起啊!”
监控摄像头将他们丑陋的嘴脸记录得一清二楚。
我站在门后,没有开门,只是按下了通话键。
我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出去,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
“路是你们自己选的。”
“现在,你们必须为自己在法庭上,在全城人面前做出的选择,负责到底。”
说完,我关掉了通话,任凭他们在门外如何哭喊哀求,再也没有理会。
7,
我妈在医院醒来后,第一时间不是反思,而是给我打来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一连串的辱骂。
“姜雪你这个白眼狼!你是要逼死我们全家吗?帆帆是你亲侄子!你现在马上来医院,去跟债主说,去跟法院说,所有事都跟你侄子没关系!”
“妈,他已经是成年人了。”
“我不管!你必须去救他!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我挂了电话。
第二天,她果然闹到了我的公司。
她在大堂里又哭又喊,最后干脆躺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拍着地哭嚎,控诉我这个当总裁的女儿如何六亲不认,逼得她家破人亡。
员工和客户们围成一圈,指指点点。
我没有叫保安,而是平静地走过去,拿出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
我蹲下身,将手机镜头对准她那张涕泪纵横的脸,当着所有人的面,清晰地问出三个问题。
“第一,妈,你在法庭上,是不是做了伪证,谎称我口头赠予过房产?”
她的哭声一滞。
“第二,关于那笔债务,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情,并且默许他们用骗房卖房的方式来解决?”
她的脸色开始发白。
“第三,你现在要求我去推翻法庭记录在案的赠予,是不是在教唆我藐视法庭,妨碍司法公正?”
周围的议论声变了方向。
我妈看着我的镜头,看着周围人探究的目光,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嘴唇哆哆嗦嗦,却依旧不甘心地看着我。
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妈,你想清楚了,确定要为了你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彻底和我这个总裁女儿撕破脸?”
她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被保安“请”出了公司。
我没有停下。
我将这段视频,连同法庭上她作证的片段,一并打包,发进了我们庞大的家族群。
然后,我发了一段文字。
“各位亲戚,以上是事情的全部真相。从今天起,谁若再为我妈、王莉、姜帆一家向我求情,一律断绝关系,永不往来。”
群里死一般的寂静。
接着,我联系了债主李先生,约他见面。
“李先生,这笔钱,我替我哥还了。”
我没有动用公司的资金,而是用我个人的积蓄和投资收益,一次性将三百万本金,以及商定好的一部分利息,共计三百五十万,转给了他。
钱货两讫。
我拿到了那份抵押协议的原件,和债权结清的证明。
第二天,我带着张律师,去房管局解除了房产的抵押状态。
那本压了二十年的房产证,终于干干净净地回到了我的手上。
最后,我给王莉发了一条信息。
“那三百万的债务,我已经还清了。”
据说,她和姜帆看到信息后欣喜若狂,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我的第二条信息,紧随而至。
“但是,这套房子,你们,永远也别想得到。”
8,
拿到干净的房产证后,我没有丝毫停歇。
我对张律师说:“张律师,轮到我们反击了。”
张律师心领神会,一纸诉状,将王莉和姜帆再次告上了法庭。
这一次,原告是我。
诉讼请求清清楚楚:
一、判决被告王莉、姜帆恶意诉讼及诽谤罪名成立。
二、要求被告在省级报纸的头版,连续三天刊登道歉声明,消除对我的负面影响。
三、要求被告共同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失费、误工费,共计五十万元。
我们的证据链无懈可击。
法庭上,他们母子颠倒黑白的伪证记录。
业主群里,王莉发布的上百条污蔑我的语音。
电视台颠覆性的新闻报道。
甚至,还有他们深夜跪在我家门口,哭着求饶的全部监控录像。
收到法院传票的那一刻,王莉和姜帆彻底陷入了绝望。
他们没有任何钱,更请不起律师。之前为了打官司借的钱还没还上,如今又面临五十万的巨额索赔。
姜帆彻底慌了。
他偷偷联系了我的律师张律师,电话里哭着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妈王莉在背后主使的,是他妈贪得无厌,教唆他去告我的。
他表示,只要我愿意撤诉,他愿意出庭指证他母亲是主谋,把所有责任都推到王莉身上。
真是母慈子孝。
我让张律师直接回绝了他。
“告诉他,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他们是共犯,一个都别想跑。”
在等待反诉案开庭的这段时间里,我做了另一件事。
我将那套承载了太多肮脏往事的房子,挂牌出售。
因为地段优越,又是刚刚解除了所有债务纠纷的干净房产,很快就吸引了买家。
一周后,我与一位为孩子上学准备的买家签订了合同,以高于市场价百分之十的价格,顺利成交。
签完合同,拿到房款的那一刻,我站在中介公司的门口,看着午后明媚的阳光。
纠缠了我二十年的枷锁,终于被我亲手斩断,化为灰烬。
而对于王莉和姜帆来说,他们的审判日,才刚刚到来。
我不会再有丝毫的仁慈。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我要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9,
反诉案开庭。
这一次,法庭上的攻守之势,彻底易位。
我和张律师坐在原告席,气定神闲。
而王莉和姜帆,则像两只斗败的鹌鹑,瑟缩在被告席上,连头都不敢抬。
面对我们呈上的如山铁证,他们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
庭审过程几乎是一面倒的碾压。
王莉和姜帆在庭上泣不成声,反复说着“我们错了”、“我们知道错了”,试图博取法官的同情。
但法律不是眼泪可以左右的。
法官当庭宣判。
一、被告王莉、姜帆恶意诉讼及诽谤罪名成立。
二、判决二被告在判决生效后十日内,于《海城日报》头版刊登不小于指定版面的道歉信,向原告姜雪公开道歉。
三、判决二被告共同赔偿原告姜雪精神损失费等各项费用,共计五十万元整,于判决生效后三十日内付清。
宣判落槌的那一刻,王莉再次瘫倒在地,这一次,却是绝望的死寂。
姜帆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他们当然无力偿还这五十万元。
判决生效后,由于他们拒不履行,我立刻向法院申请了强制执行。
很快,他们母子二人便被双双列入了失信人员名单,也就是俗称的“老赖”。
生活处处受限,不能高消费,不能乘坐飞机高铁,甚至连工作都找不到。
我用卖掉那套旧房子的钱加了两百万,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为儿子小宇和小雅购置了一套精装修的大平层作为婚房。
儿子的婚礼办得盛大而隆重。
在宴会厅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我妈独自一人坐着,头发花白,满脸落寞。
没有人过去和她说话,她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孤岛。
我看到了她,但我的目光没有停留,平静地移开了。
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
10,
儿子的婚礼结束后没几天,我妈病倒了,住进了医院。
王莉和姜帆,那对她曾经倾尽所有去维护的儿媳和孙子,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一个被列入失信名单后,卷走了家里最后一点积蓄,从此人间蒸发。
另一个,则为了躲债和偿还高额赔偿金,去了外地一个偏远的建筑工地打工。
最终,还是我和儿子小宇轮流去医院照顾她。
我们为她请了护工,支付了所有的医疗费用,但除了必要的交流,我很少和她说话。
病房里,常常是长久的沉默。
出院前一天,她忽然拉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干枯而冰冷,力气却出奇地大。
“小雪……是妈错了。”
她的声音嘶哑,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迟来的泪水。
“是妈对不起你……是妈这辈子都重男轻女,脑子坏掉了……总觉得女儿是外人,孙子才是根……是我自己害了自己,也害了你……”
她哭得泣不成声,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没有恨,也没有太多的波澜,只剩下一片平静。
我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妈,我接受你的道歉。”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我接着说:“但是,我们回不去了。”
那丝光亮,在她眼中瞬间熄灭。
我为她办理了出院手续,将她接回了她的老房子。
进门后,她颤颤巍巍地从卧室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我面前。
里面是她的养老金存折和这套老房子的房本。
“小雪,这些都给你……妈以后,就靠你了。”
我收下了。
但我没有将这笔钱据为己有。
我用这笔钱,为她聘请了一个全天候的住家护工,负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我为她规划好了晚年的一切,确保她衣食无忧,病有所医。
我履行了一个女儿应尽的赡养义务,理智,且有距离。
亲情,一旦被最丑陋的私心和算计玷污,就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纯粹。
原谅很容易,但信任的重建,却难如登天。
我只是,不想再被这沉重的枷锁,绑住我未来的人生。
偶尔,我会收到姜帆从外地寄来的信,信里满是忏悔和对过去的回忆。
我没有回过。
最近的一封,我甚至没有拆开,直接将它扔进了碎纸机。
我的人生里不能再有蛀虫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