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茸的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团包子。
补课?
这是人干的事吗?
“我不听!”陆茸捂住耳朵,“本王是土匪!土匪是不读书的!”
“那可不行。”
陆辞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翻开最上面那本《大周律例》,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讨骂计划”。
他的策略很简单:用最枯燥的内容,最烦人的语调,折磨陆茸,直到她崩溃骂人。
“凡律令,皆以刑名为重……一曰笞,二曰杖……”
陆辞开始念了。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像个老学究一样摇头晃脑,声音虽然磁性,但内容枯燥得令人发指。
他在等。
等陆茸不耐烦,等陆茸发脾气,等陆茸大喊:“你个书呆子!烦死人了!诅咒你明天变成哑巴!”
只要这句诅咒一出,他的“文坛领袖”之位就稳了!
然而。
事情的发展,似乎偏离了这位“狗头军师”的剧本。
陆茸一开始确实很烦。
但听着听着,她发现不对劲了。
陆辞的声音很低沉,很有节奏感,而且……非常催眠。
这种单调的诵读声,让陆茸想起了以前在黑风山上,那个专门负责做法事超度亡魂的老和尚。
每次老和尚念经,陆茸都能睡得特别香。
慢慢地,陆茸原本紧绷的小脸舒展开了。
她捂着耳朵的手放了下来。
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就像小鸡啄米一样。
陆辞念得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烟了。
他看了一眼陆茸,心中暗喜:有戏!看这表情,肯定是烦透了!马上就要爆发了!
于是,他加大了力度,翻到了更晦涩的《礼记》。
“大王?”
陆辞停顿了一下,故意用一种欠揍的语气问道:“是不是很难听?是不是很无聊?是不是觉得三哥特别没用,只会念这些破书?”
“快!骂三哥!把你心里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快骂我胸无点墨!快骂我明天出丑!)
陆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她看着眼前这个即便念得嗓子哑了、还在坚持给自己“哄睡”的哥哥。
烛光下,三哥的额头上都有汗了。
多好的人啊。
虽然是个狗头军师,虽然笑得像黄鼠狼,但他为了哄本王睡觉,为了给本王进行“精神超度”,居然这么努力,这么敬业。
陆茸感动了。
她是真的感动了。
她从被窝里爬出来,伸出软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了陆辞的手。
“狗头……”
陆茸的声音软糯糯的,带着还没睡醒的鼻音:“你……你别念了。”
陆辞心中狂喜:来了!要骂我了!
“你太辛苦了。”
陆茸一脸真诚地看着他,大眼睛里满是关切:“念了这么久,嘴巴都干了吧?其实你念得挺好听的,特别像我们寨子里那个老和尚,听得本王心里特别踏实。”
陆辞:“……啊?”
这不是我要的剧本啊!
“既然你这么努力,为了明天的诗会还在复习……”
陆茸跪坐在床上,双手合十,摆出了一副大当家要论功行赏的架势。
她的眼神清澈见底,那是发自肺腑的善意,是对下属最真挚的祝福。
“本王决定,要祝福你!”
“什……什么?”
陆辞的瞳孔瞬间放大,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不要祝福!
我是想赢啊!我要的是诅咒啊!祝福会反向的啊!
他想伸手去捂陆茸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陆茸气沉丹田,用那充满童真和魔力的小奶音,大声宣布道:
“本王祝福你!”
“祝福你明天在诗会上,也能像现在一样,口若悬河!出口成章!”
“祝福你文采斐然!语惊四座!把那些书呆子都震傻!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黑风山的狗头军师,是最有文化的!”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劈在了陆辞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保持着那个被抓着手的姿势,像一座风化了千年的石像。
完了。
全完了。
是祝福。
是真情实感的、带着美好愿望的祝福。
按照“反向乌鸦嘴”的定律……
意图为善结果为恶。
“出口成章”的反义词是什么?
是胸无点墨?是胡言乱语?还是……出口成脏?
“文采斐然”的反义词是什么?
是粗俗不堪?是土匪黑话?
陆辞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比他衣服还要白。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快夸我”求表扬的妹妹,只觉得喉咙发紧,眼前发黑。
“妹……妹妹……”
陆辞颤抖着声音,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能不能……撤回?”
“撤回干嘛?”
陆茸不解地歪了歪头,然后大方地挥了挥手:“不用谢!这是本王应该做的!去吧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给本王拿个第一名回来!”
说完,她心满意足地钻回了被窝,抱着枕头,秒睡。
只留下陆辞一个人坐在床边,听着那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命运的无情嘲弄。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本《大周律例》。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这书里的一个反面教材,正在一步步走向“社死”的深渊。
“出口成章……”
陆辞喃喃自语,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明天。
明天的诗会。
那是他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也是他维持人设的关键时刻。
在那样的场合下,如果自己真的“反向”发挥了……如果自己真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陆辞站起身,像个游魂一样飘出了陆茸的房间。
走到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明月,这位京城第一才子,流下了两行清泪。
爹。
孩儿不孝。
明天的诗会,可能要变成孩儿的……葬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