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张叔张婶等一行人,约好了中午来时的路口集合,兄妹俩径直来到县政府门前的石板路。
李如意把自己背着的小木板放在地上,卖的东西明码标价的写在上面。看着自己有些歪歪扭扭的笔迹,李如意不好意思的笑笑,打起精神,把带来的东西逐一摆好。
“卖鸡!卖自家林子里跑的的大公鸡!卖蛋!卖自由母鸡母鹅生下来的土蛋!”李吉祥的吆喝声纯靠少年热血,扯着嗓子喊,还确实把路人的注意力吸引了一些。
县城里的人条件比村里好的不止一点,看着可怜的兄妹,纷纷动起恻隐之心,来到摊位面前看了看。
”两小孩真能干,这鸡蛋是自家的土鸡蛋,居然才卖6分一个?新鲜吗?”
李如意主动承担了“外交”重任,“新鲜的!这些蛋都是我这两天去窝里掏出来的,母鸡和大鹅都还不乐意给我呢!”童真的声音带着讨巧的话语,引得围观群众纷纷掏钱买了些鸡蛋回家。
穿着围裙,盘起头发的保姆挤进人群,惊讶的摸摸鹅蛋,”小娃子,你这还有鹅蛋呀,这怎么卖?”
这主家刚好前段时间,听说了鹅蛋比鸡蛋更有营养,但鹅本来就没多少养,鹅蛋更是得碰运气。没想到,这就碰上了?
“一个四毛钱。”李如意抢着回答,声音清脆。她记得林隅安说过,报价要比市价低两成,再留讨价还价的余地。保姆欣喜地刚掏出钱袋,突然响起的呵斥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也惊掉了她手里的两块钱。
“都给我收摊!县政府门前不准摆摊!”灰布制服的男人挥着藤条走来。李吉祥攥紧背篓,李如意眼疾手快的收过两块钱,把五个大鹅蛋放进了保姆婶婶的菜篮子里。
县政府的保安逐步逼近,就在李吉祥准备低头道歉换地方时,身后传来清亮的女声:”等一下。”
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干部踩着石阶走下,目光扫过兄妹俩打着补丁的衣服和沾着泥土的鞋面:”你们父母呢?小小年纪怎么出来卖东西了?”
“爹娘在三月的泥石流…没了。”李如意声音发颤,本来只是卖惨的,但是情绪却忍不住翻涌,委屈在腹中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让小姑娘眼眶瞬间泛红。
果然,女干部神色一沉,饱含歉意地看了看两个孩子,弯腰查看背篓里里精神抖擞的公鸡:”鸡养得不错,这两只我买了吧。”
李如意一改落寞神态,麻溜的跑去找张婶借称给两只公鸡称重。
张婶带着秤走过来,帮忙确认了重量后,兄妹俩高高兴兴地收下了八块钱,女干部拎着两只鸡走回政府院里,张婶才压低声音看着兄妹俩,”那是新来的覃书记!你们胆子可真大!”
李吉祥眼里闪过一阵光亮,果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太阳逐渐西沉,兄妹俩带的东西全部都卖完了,虽然汗已经打湿了后背,李如意的刘海都打绺了,但两人浑身上下都像有使不完的牛劲。
兄妹俩朝气蓬勃的在前蹦蹦跳跳,同行的大人在后面看着他们,慈爱又唏嘘。
李吉祥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脑海里不禁回忆起了与“苍蝇老师”的初遇,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专程为了救自己而来。
而此刻县政府办公室里,覃书记把公鸡交给厨房做明天的加菜,转身回到办公室,“小夏,通知赵县长和各位副书记,以及妇联胡主任到我办公室开会。”
胡芬步履匆匆,带着圆框眼镜,大马尾在身后一甩一甩的,夹着笔记本进入了办公室,里面几位领导已经在里面展开了小型讨论。
胡芬找位置坐下,听着讨论已经明白了此行目的。“胡主任,你听着应该也明白了,咱们之前讨论的妇联下乡行的活动,现在正式提上日程了。回去做个方案,我们几个一人带一队,务必把辖区内所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都摸排清楚,让妇联真正发挥组织优势!”
胡芬带着笔记本回办公室制定细则,赵平独自留在了会议室。
“覃书记,这次怎么突然把日程提前了,咱们之前不是说再冬天去,发挥的作用更大吗?”赵平确实是丈二摸不着头脑,明明妇联是他分管领域,但他完全没有得到要提前的消息。
“赵县,这次是我的问题,我此前没考虑救灾如救火,扶贫援助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今天碰到了三月庆安镇泥石流的受灾家庭,父母尽丧,留下孩子,如果不是孩子们自力更生来县里卖东西,我们都忘了他们日复一日受着灾后的创伤。”
“我就在想,肯定有人家,甚至没有能力到街上卖东西维持生计。我们主动去找人民,才是真正的‘为人民服务’!”
覃敏玲一番话说的立场坚定又透彻,赵平点点头,“书记说的有道理,一语点醒梦中人,这是我工作的失误,我……”
“赵县,反思可以时刻进行,但工作推进不能耽搁,希望我能尽快出行。”
政府大院的灯一连亮了好几个晚上,这是后话了。
李吉祥这边,回到镇上的时候电力中心还没下班,赶紧交了三块钱把欠费补上,重新开始用电。
回到家,李如意赶紧试了试,阁楼的灯正常运作,在灯光照射下,几个隔间的兔崽子正在按计划的长大。
“苍苍老师!我们今天赚了十二块!”李如意像只快乐的小鸟,飞到“苍蝇”面前欢快的转了个圈。
李吉祥满脸笑意的递出账本,还请老师检查。”
本子上汉字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但数字笔笔清清楚楚记录在册,从第一个买鸡蛋,到回来路上交电费,记录详尽,且毫无错漏。
李吉祥这一次展现的加减乘除的熟练运用,可让林隅安狠狠高兴了一把,破例认为解锁了附加任务,把药品和分装好的一袋面粉一次性发了出来。
这次的大成功,让兄妹俩都打足了鸡血,李如意每天喂鸡喂鹅的时候,嘴里都念念有词,“蛋来蛋来,蛋从四面八方来。”
让本来是蛋类减产量的酷暑,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期望,要是季节有手,定要扶额苦笑了。
之后,兄妹又去县里摆摊了三次,存到了四十块钱,小丧期也随着时间推移,彻底结束了。
短短五个月,兄妹俩身上无形的枷锁已然消失,流失的生命色彩也逐步被填满,但随着重启农桑的时机已至,和大队长的二次交锋,必定会拉开帷幕。
毕竟被李家强占的地,是李桂华夫妻俩出事前就精心伺候好的三块水田,她飞过去看过,如今都打好了穗,这种时候,李家肯定不会老老实实还回来,而大队长那的吓唬已经过了小半年,他心里的害怕早就被时间冲淡了,对别人钱财资源的占有欲又在阴暗处悄然发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