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城国际机场，人声鼎沸。
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速食快餐和行李箱轮子摩擦地面的味道。许晴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女儿许呦呦的小手。
五年了。
她回来了。
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巨大玻璃穹顶，许晴心里空落落的。五年时间，足以让一座城市的面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足以让一个人的心，从滚烫变得冰冷。
“妈妈，我们来这里是找蔓蔓姨吗？”
许呦呦仰着小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她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背带裤，像个刚破壳的小鸡仔，可爱得让人心软。
许晴蹲下身，替女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声音很轻：“对呀，因为妈妈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蔓蔓姨了。”
许晴没有跟呦呦讲这次回来主要是挣钱给呦呦治病。
呦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反过来握住许晴的手指：“那呦呦会乖乖的，不给妈妈添乱。”
“好，呦呦最乖了。”她强忍着泪意，牵起女儿站起身，“我们走，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耶！”
孩子的快乐总是很简单，一声承诺就能让她雀跃起来。
许晴拉着女儿，汇入涌动的人潮，朝着出口走去。
就在这时，机场出口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声。
“啊啊啊！出来了！出来了！”
“哥哥看这里！看这里！”
无数闪光灯瞬间亮起，快门声像是机关枪扫射，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许晴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呦呦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只见一大群举着灯牌、戴着统一应援发箍的年轻女孩，疯了一样地朝着一个方向涌去，像决堤的洪水。
是个明星。许晴立刻反应过来。
她对追星没什么兴趣，只想赶紧带着女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人潮的力量是可怕的，她们根本无法逆行。人群从四面八方挤过来，许晴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里的一叶小舟，被推搡着往前走。
“小心！”
她努力将呦呦护在身前，用自己的身体隔开那些疯狂的粉丝。行李箱的拉杆被撞得歪到一边，她根本顾不上了。
“呦呦，抓住妈妈！千万别松手！”许晴大声喊道，声音几乎被尖叫声淹没。
混乱中，一个女孩的灯牌被人挤掉，她弯腰去捡，身后的人没注意，直接撞了上来。多米诺骨牌效应瞬间发生，许晴被人从侧面猛地一撞，身体一个趔趄。
就是这一下，她手里一空。
呦呦的手，脱开了。
许晴的心脏猛地一停，像是被人攥住了。
“呦呦！”
她疯了一样地回头，可视线里全是攒动的人头和挥舞的手臂。她的小女儿，那个只有她大腿高的小不点，瞬间消失在了人海里。
“呦呦！许呦呦！”
恐慌像冰冷的海水，顷刻间将她淹没。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呼喊。她想挤回去，可人潮推着她往前，她根本无法回头。
绝望中，她看到了维持秩序的机场保安，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拼命挤过去。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她抓住一个保安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穿着黄色的背带裤！”
……
人群的另一端，许呦呦被挤得东倒西歪。
她想喊妈妈，可一张嘴就被巨大的声浪盖了过去。
害怕和委屈涌上心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妈妈说过的，走丢了要站在原地等。
可她站不住。
一个踉跄，她摔倒在地。眼看就要被踩到，一只穿着锃亮黑皮鞋的脚停在了她面前。
呦呦下意识地抬头，然后伸出小手，一把抱住了那条被西装裤包裹得笔直修长的大腿。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程予安正在打电话。
“……项目的事回公司再说，我现在没空。”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眉头紧锁，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烦躁。
他最烦的就是这种场面。公司投资的电影男主角回国，非要他这个CEO亲自来接机，说是表示重视。结果就是，他被堵在了这里。
正不耐烦地想挂电话，他忽然感觉裤腿一紧。
程予安低头。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正抱着他的大腿，仰着一张挂着泪珠的小脸看着他。
那双眼睛……
程予安拿着手机的动作顿住了。
那双清澈又带着点倔强的眼睛，和他记忆深处的那双眼，几乎一模一样。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程予安直接按了挂断。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吓人。
“小朋友，你怎么了？你的家人呢？”
呦呦瘪着嘴，大眼睛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我、我跟妈妈走丢了……”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哭腔，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奶猫。
程予安的心莫名其妙地软了一块。他最烦小孩的哭闹，可眼前这个小女孩的眼泪，却让他生不出一丝一毫的烦躁，反而……有点心疼。
“别哭。”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帕，动作有些笨拙地帮她擦了擦眼泪，“叔叔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呦呦抽噎着，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叔叔。他虽然表情很冷，但眼神好像没有那么凶。她点了点头。
程予安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将小小的她裹住，一把抱了起来。
小家伙很轻，身上有股淡淡的奶香味，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这种感觉很奇妙，让程予安那颗常年冰封的心，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抱着呦呦，在保安的协助下，艰难地挤出人群，走向不远处的机场广播室。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怀里的小家伙。
“我叫呦呦，许呦呦。”
许……呦呦？
广播室里，工作人员很快就登记了信息。程予安抱着呦呦坐在椅子上，小家伙情绪稳定下来后，好奇地打量着他。
“叔叔，你长得好像一个人哦。”
程予安挑了挑眉：“哦？像谁？”
“像我妈妈画里的王子。”呦呦认真地说。
程予安失笑。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五岁的小孩夸。
就在这时，机场广播响了起来：
“请注意，现在发布一则寻人启事，有一名女童和家人走散，如果她的家人听到请到C区广播服务站，我们在这里等您，听到广播后请尽快前往……”
广播连着播了三遍。
许晴听着广播的声音，跑向服务站。
“呦呦！”
她推开服务站的玻璃门。
也就在同一秒，门从里面被拉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拿着手机讲电话，侧着身从她面前走过。
“……我马上到，让他们等着。”
许晴看到安然无恙坐在椅子上的女儿，许晴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她冲过去，一把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决堤。
“妈妈……”呦呦被她勒得有点喘不过气，但还是乖乖地拍着她的背，“呦呦没事，是那个好看的叔叔送我来的。”
“叔叔？”许晴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笑着说：“是啊，一位先生把你女儿抱过来的，刚走。真是个好心人，还把外套留下了。”
许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椅子上搭着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色西装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