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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时,看到了医生在旁边说“子宫受损严重,以后恐怕很难再受孕了。”
看到了父亲高高扬起、又重重落在裴少珩脸上的巴掌。
裴少珩的脸偏过去,他没有丝毫反抗,就那样直挺挺地跪着。
他看到我醒了,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
“栀月,我和夏媛断了,不会再联系。”
我躺在那里,浑身冰凉。
“断了?”
“断了我的孩子就能回来吗?断了我就能再有孩子吗?”
他沉默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母亲红着眼眶端来一碗汤,想喂我。
我猛地抬手,一把夺过碗,朝着裴少珩的脸,狠狠泼了过去。
他没有躲闪,甚至没有抬手去擦。
看着他狼狈却固执的样子,我的心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
便彻底崩溃地哭出了声。
父母连忙上前抱住我,低声安慰。
裴少珩不知何时默默退了出去。
等他再回来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他一瘸一拐走到我床边,将一张纸递到我眼前。
我迟疑地接过,展开是一张手术通知单,执行时间就在一个小时前。
是他的结扎手术。
我彻底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他脸上还有汤渍和微红的指印,脸色因失血有些苍白,眼神却非常平静。
“你不能生。”他看着我,“我陪你,这辈子,就我们两个。”
我想起他曾经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
如今他亲手斩断了裴家的香火,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为他犯下的错赎罪。
我闭上眼,泪水滚落。
终究还是心软了,我告诉自己,他能做到这一步,或许是真的知道错了,真的会改。
之后,裴少珩像是要将过去的一切都弥补回来。
我因流产和后遗症变得怕寒,他就将家里所有地面铺上从北欧定制的暖白色长绒地毯。
我随口提过怀念大学巷子里那家凌晨三点才出摊的馄饨,此后整整三个月,他每晚驱车四十公里给我去买。
他遣散了所有年轻的女秘书,身边只留年长的男性助理。
他将他名下大半股份转到父母和我手中,说这是他全部的歉意。
父母看着我重新焕发光彩,眼底忧虑却更深。
他们只提过一次,说已经妥善处理了夏媛,让她得到了应有的教训,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没有追问细节,心底甚至掠过一丝快意,随即又被裴少珩端来的温牛奶转移了注意力。
直到一年后的某个中午,裴少珩去公司,我忽然想起许久未清理院外的旧邮箱。
里面塞满了各种信件,有国外朋友的慰问,还有一些工作文件。
我一边翻看,嘴角不自觉有了笑意。
直到指尖触到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普通白色信封。
我抽出来,打开。
是一份孕检报告。
姓名:夏媛。
妊娠时间清晰显示,正是在裴少珩跪在我病床前,告诉我做了结扎手术之后不久。
而报告末尾,家属签名处熟悉的笔迹,赫然签着裴少珩。
窗外阳光炽烈,我却只觉得周身血液,寸寸冻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