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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人反应过来,刚要张嘴大喊。
我像疯了一样扑上去,一手用力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里的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向他的太阳穴。
温热的血,溅了我一脸。
我感觉不到害怕,也感觉不到恶心。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林月必须走。
我用石头砸烂了柴房门上的大锁,将门拉开一道缝。
火光下,我看到林月正拿着那把钢筋钳,徒劳地撬着门栓。
我将怀里那包干粮和水,从门缝里用力扔到她脚边,发出一声闷响。
在她抬头寻找声音来源之前,我猛地拉上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
然后,我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就冲向了另一条路。
那是通往后山的死路。
我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追赶声和叫骂声。
“在那边!那个婆娘在那边!”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我瘸着腿,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我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把所有追兵都引向我这边。
很快,我就被他们围住了。
李老棍的脸在火光下扭曲得像个恶鬼。
“妈的!原来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
他一脚踹在我那条受伤的腿上。
“咔嚓”一声脆响。
钻心的疼痛传来,我惨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他们围上来,拳脚落在我身上。
我蜷缩着身体,死死护住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我只希望,林月能跑得再远一点,再远一点。
粮仓的火势越来越大,火星子被风吹得到处都是。一根着火的房梁“轰”地一声塌了下来,正好砸在我身边。
火焰,吞噬了我。
皮肤被烧焦的剧痛,让我发出了这辈子最凄厉的惨叫。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我好像看见了山下有光,林月正朝着那光跑去。
我的逃离,在十年前就已经失败了。
我的希望,是你。
林月,活下去。
林月疯了一样冲回村子,身后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她冲到那棵老槐树下。
我还在那里坐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她跑到我面前,“噗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来。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抱着我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抱着我那条扭曲变形的瘸腿。
温热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我的手上,脖子上,滚烫。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迷路了二十年,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阿兰姐……对不起……”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对不起……”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哭喊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二十年的悔恨与痛苦全部呕出来。
周围的村民都围了过来,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这城里来的女大款是咋了?怎么给疯婆子跪下了?”
“不会是中邪了吧?”
我看着跪在我面前,哭得浑身颤抖的林月。我抬起那只残缺的手,想要摸摸她的头。
可手抬到一半,又僵住了。
我这副鬼样子,会吓到她的。
我扯动僵硬的脸部肌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
沙哑,难听。
但二十年来,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释然。
我的林月,她知道了。
她没有忘记我。
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