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佛门三大势力联手营造的磅礴气势,以及广场上无数或明或暗的逼视目光,武当派众人只觉得肩头仿佛压上了千钧重担,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张翠山更是面色惨白,额头渗出细密冷汗,他既不愿出卖义兄,又不愿连累师门,内心煎熬无比。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一直端坐主位,面色平和如古井无波的张三丰,终于再次开口了。
他没有看空闻,没有看言静庵,更没有看了空,目光只是温和地扫过自己那一众面带愤懑与焦急的弟子,最后落在脸色苍白的张翠山身上,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心底,让那躁动喧嚣的气氛为之一窒。
“翠山。”
张三丰的声音依旧平和,带着师长独有的慈爱。
“你心中可有为难?”
张翠山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
“师父!弟子……弟子与谢逊确已结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虽昔日有错,但荒岛十年,已幡然醒悟,且对弟子有救命之恩。弟子……弟子实在不能……”
他的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然明确。
空闻大师眉头紧皱,沉声道。
“张五侠!你只顾兄弟私义,可曾想过那些惨死在谢逊手下的无辜亡魂?他们的公道,又该向谁去讨?”
言静庵亦轻声道。
“一念之仁,或酿滔天大祸。张五侠,莫要因小义而失大节。”
了空禅师虽未再言,但那如山岳般厚重的气息却再次增强,如同实质般压向张翠山。
张翠山跪在地上,在这三重无形压力下,身躯颤抖得更厉害,嘴角甚至渗出一丝鲜血,显然已受内伤。
殷素素和年幼的张无忌见状,惊呼出声,想要上前,却被宋远桥等人死死拉住。
就在武当众人目眦欲裂,几乎要忍不住拼死一搏之时,张三丰再次开口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依旧不高,语调也未见丝毫怒气,但每一个字吐出,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
“诸位。”
他目光终于抬起,平静地看向空闻、言静庵和了空所在的方向。
那目光依旧温润,但深处却仿佛有星河流转,宇宙生灭,带着一种勘破红尘、超脱物外的深邃。
“今日,是贫道的生辰。”
仅仅七个字,很平淡的陈述。但落在空闻、言静庵、了空这等高手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他们只觉得周遭的天地气息骤然一变,原本弥漫广场的肃杀佛光,仿佛被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无边的力量悄然抚平、消融。
那股施加在张翠山和武当派身上的庞大压力,在这句话响起的瞬间,竟如春阳融雪般,消散于无形!
张翠山只觉得浑身一轻,那股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恐怖压力骤然消失,他惊愕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师父。
空闻、言静庵、了空三人更是脸色微变,眼中同时闪过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们三人,皆是佛门顶尖人物,修为早已臻至大宗师巅峰,甚至触摸到了天人之境的门槛。
三人气机相连,联手施压,自信就算面对真正的天人境强者,也足以抗衡一二。
然而,张三丰仅仅是一句话!
没有运功,没有提气,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敌意,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便如同定海神针,轻而易举地定住了他们联手掀起的滔天巨浪!
这是什么修为?!
言静庵面纱下的嘴唇微微抿紧,那双洞彻人心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与不确定。
了空禅师古井无波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空闻大师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体内气血一阵翻涌。
他们终于切身实地地体会到,为何眼前这位老人会被尊为“活神仙”、“陆地神仙”!
这根本不是他们凭借人数和气机相连就能抗衡的存在!
张三丰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失态,继续用那平和的语调缓缓说道。
“谢逊之事,是非曲直,江湖自有公论。翠山重诺守义,是其本性,贫道这个做师父的,只有欣慰,岂有怪罪之理?”
他目光扫过全场那些心怀鬼胎的各方势力,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至于有人想在我武当山上,在我这百岁寿宴之上,逼迫我的徒弟……”
他微微顿了顿,整个广场上空的气流仿佛都随之凝滞了一瞬。
“那也要问问贫道,答不答应!”
最后几个字落下,空闻、言静庵、了空三人只觉得心神再次巨震,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天地伟力随着这句话降临,让他们从灵魂深处生出一股无法抗拒的渺小与敬畏之感!
广场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轻描淡写间展现出的无上威严与深不可测的修为所震慑。
那些之前还叫嚣着“血债血偿”的人,此刻都噤若寒蝉,冷汗涔涔而下。
黄蓉张大了小嘴,扯着苏越的袖子,激动地传音道。
“苏大哥!张真人他……他太厉害了!一句话就让那群秃驴不敢动弹!”
苏越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赏,微微颔首,传音回道。
“言出法随,天地共鸣。三丰真人的境界,果然已至化境,深不可测。这群人,踢到铁板了。”
他看得出来,张三丰并未真正动怒,只是略微展露了一丝气息,便已震慑全场。
若他真个动怒,恐怕这满山的“佛光”,瞬间便会湮灭。
张三丰看着鸦雀无声的广场,再次轻轻一叹,仿佛刚才那震慑群雄的威严从未出现过。
他伸手虚扶,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跪地的张翠山托起。
“翠山,起来吧。今日是为师寿辰,莫要哭了孩儿。”
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慈和。
“诸位远来是客,若还愿赏脸,便请满饮此杯,共庆贫道贱辰。若不愿……”
他目光再次扫过佛门三大领袖,语气平淡无波。
“武当山门,随时可下。”
是留下喝酒,还是立刻下山?
选择权,交回到了逼宫者手中。
空闻、言静庵、了空三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站在原地,进退维谷。
方才那如同面对天地般的无力感,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继续逼迫恐怕下场难料。
但若是就此退去,佛门颜面何存?
寿宴的气氛,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僵持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