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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沈华亭拈着手里的红叶,俯身近距离看着她,将叶子在她的脸上拍了拍,似有若无的力量,带来一丝细痒。

“三姑娘何需谢我,你不是也替你的父兄,安排好了一辆马车,等在出了京城的路上?”

林舒心头快跳了两瞬,瞳仁睁大,这是她让德叔去办的其中一件事。

“不止。”沈华亭不紧不慢往下说,“还有连夜转卖给城南铺子老徐家的地契,为你的祖母留了半片栖身的庄子。”

“你又挪了为数不少的私钱,收买了教坊司护院王大庆,这笔钱你存进了暗市的钱庄里,分了四年的期,他们要吃去一笔,但也还留下一大笔,王大庆要想拿到这笔钱,便得一直护着你妹妹林嫣,年满十五之前,不让她接客。”

“你也聪明,那王大庆是教坊司王虔婆的姘头,收买他,比直接收买虔婆更妥。”

“让本官想想。”

沈华亭微微直了直身,继续转着那片红叶,似思索了一瞬,“你还赠了礼部管这事儿的邓大人邓清,两本林家收藏的前唐琵琶古谱,此人最是痴迷于此。”

“又与你的长嫂支招,教她要避着长公主府的驸马。”说到这儿,沈华亭眸中又爬上了寒凉之色,笑意深不可测。

林舒紧紧攥着手心,毛茸茸的狐绒捧着一张泛白的小脸,每当她脸色发白,更衬得眉若远山,唇若含脂,瞧着是分外怜人。

沈华亭的手指落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

“三姑娘这是当我锦衣卫衙门是吃干饭的?”沈华亭好笑,“这些事儿,你交代给了你林家老管家德叔,他又找了稳妥的人隔天去一桩桩办妥。若是这眼皮子底下的勾当,锦衣卫衙门也给漏了。我还掌着这个大权作何用?”

“锦衣卫衙门负责清点察查抄家后一切项目。你连夜转走的那些,一分一毫,锦衣卫都得追拿回来。”

林舒再也站不稳,小脸白得毫无血色,猛地抬起头——难道她做的这些都白做了!?

“你也不用这般看着我。”沈华亭将她面上神色尽收眼底,“锦衣卫办事,事无巨细,查无遗漏。”

林舒慌了,手指揪着一点衣袖拧来揉去,抿抿唇,“太傅…”

沈华亭将那片红叶,忽然随手插在了她的头顶,如同一根鸡毛,更衬得林舒委屈巴巴。

他将目光投向了红叶山下那两辆远去的马车上,“押你父兄的官差是杨家早安排好了的,你以为你安排辆车马备点银钱,便能解你父兄之围,护他们平安抵达海南?幼稚。”

“太傅…”林舒眸子盈盈带泪,眼里尽是无措的慌张,伸着小手轻轻拽了拽他的一片棉斗篷。

沈华亭低头瞥了一眼,冷笑:“本官可不吃这套。”

“可太傅不是替我父兄安排了车马……”必也安排了他的人。

说明,他肯出手。

虽然林舒听了他这番长话,慌得要命,可也没被他吓到完全丧失了理智与思考。

要她放低姿态也可以,做什么也可以,她不想前世的记忆再重来一遍,哪怕是另一种深渊,也好过重蹈覆辙!

“你错了,本官是以旁的名义做的安排。若是等他们到了地方,才知这一路皆是本太傅安排。你猜猜,你的父兄,尤其是你那位大哥,他们会是何种心情?”

沈华亭嘴角凉凉地一笑,“怕是,恨不得吃的也吐出来?”

林舒怔怔,松开了她的小手。

这个人,她真的看不透。

可他却能看穿一切。

一阵山风裹着冰雪的寒意,将她的纱裙一层层吹起,步摇丁玲摇晃。

林舒噙着泪意,低下头,“你要…你要如何,才肯帮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沈华亭朝她靠了一步,两人间距离紧紧拉近。他抬手拢了拢她的斗篷,慢慢儿收紧,将她与衣襟一并拎了起来,凑到跟前,逼视着她,道:“你如何会知晓这些,是否又是做梦,本官也不与你再问……你想救你家人,便去做完这件事。”

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脸,看向远方山顶的红叶寺,“三姑娘只需从这儿,一步一跪。跪着到寺庙门口。需得,够虔诚。”

他大约数了数,五百个台阶?

不算远。这怎么能算远呢。

当年,他可是跪了一千个……

林舒久久望着他的眼睛,迟怔地反应过来,她抿抿唇,柔唇张合,“好。”

沈华亭目光尽数阴沉下来,他松开了手。林舒看着高高的山石忽然犯难,小声:“你能不能先扶我下去…”

沈华亭凉凉的看着她,目光越发阴沉,林舒后悔了,她正打算提起裙子,想办法跳下去,腰间忽地一紧,眨眼的瞬间,她人已落在了台阶上。

没等她站稳,他人已退开,站在堆雪的树下,“三姑娘可要叫一堆奴才来伺候你跪上去?”

“不用了。”

林舒硬着头皮摆手。

她转身望了望远处庙宇的飞檐,秀气的足尖微微并拢,提了一提厚重的裙子,朝台阶上跪下来,双手轻轻合起闭眼,睁时又分开,低头俯身,拜下去。

铛——

庙宇钟声长响。

“爹爹累不累?”

“爹爹啊不累,舒儿崴了脚,爹爹背你下山,舒儿脚疼不疼?”

“爹爹,我数了,从山顶到山脚,一共是一千个台阶。舒儿要记着爹爹对舒儿的好。将来,替爹爹求一千次,一万次,万万次平安。”

“有舒儿替爹爹求平安,爹爹一定能长命百岁。”

父亲,母亲,大哥,二哥,嫂嫂……还有嫣儿,淮儿,还有小长丰,还有德叔……信女林舒祈求佛祖保佑,愿你们全都平安无事。活下来。

台阶上冰雪湿滑,蜿蜒向上,仿佛看不见头。

才拜了十几级,林舒便微微气喘,双腿发软,膝上冻得僵麻。厚厚的衣裙也因沾了雪而化开,洇湿了一片。额前散下几咎柔软的乌发,湿湿地贴着面颊。

可她没有停下来,再冷,再痛,再累,再疼,她也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向上拜了上去。

——足尖并拢,提裙跪下,双手合起闭眼,睁时又分开,低头俯身,拜下去。

林舒重复着这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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