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高力士又来了百花楼。
这位倒斗出身的还挺长情,又去了海棠房间,喊唐枭过去下了盘棋,两个人都没提正月十五晚上的事,高力士也没问他的伤怎么样了。
从那以后,他隔三差五就会来百花楼,每次都会喊唐枭过去,或是下盘棋,或是喝上两杯。
下棋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没话。
喝酒时说的也都是风花雪月,相互之间并不打听隐私。
有次陈卫熊说,幸好房间里还有海棠,不然别人一准儿以为姓高的有什么龙阳之癖,气得唐枭差点把一碗茄丁打卤面扣他脸上。
接触时间长了,唐枭对高力士的印象也在渐渐改变,觉得自己是先入为主了,这个人似乎也没那么不堪。
爷爷说过,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哪怕明知道高力士此举肯定有目的,起码和他共处一室的时候,让人很舒服。
也有郁闷的事儿,青帮的白回子每次跟着张小矛过来,看他都不是好眼神儿,唐枭也懒得搭理他,只要不捣乱就行。
事实上,张七爷已经达到了目的。
虽说百花楼的用量并不大,可毕竟来的都是高端客人,口碑很重要。
他维护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再让人捣乱。
至于说高力士?
一个倒斗的贼人,也想在哈尔滨伸开手脚,做梦!
春暖花开,冰封的松花江一不留神就化开了,从南向北,最终注入黑龙江,亘古不变。
3月28日,日军步兵第二十七联队有实弹演习,紧接着4月9日,再次进行了特种炮实弹演习,一时间满城怨言,人心惶惶。
这段时间,铁路警备司令部副司令的韩学民来过百花楼几次,都是别人请他。
唐枭虽说没有出手的意思,可每次都会暗暗模拟如果出手的话,会怎么样,结果都不太好。
韩学民看着大大咧咧,可防范意识极强,枪不离身,每次至少带五六个荷枪实弹的警卫,外面还会安排人手。
唐枭只能安慰自己,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其实不只是他,就连高力士也不止旬五一个保镖,每次百花楼外面也都有人。
这天晚上,两杯酒下肚后,高力士突然说:“唐兄弟这么好的身手,窝在这百花楼可惜了……”
唐枭放下了酒杯,摇摇头说:“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既然生逢乱世,混口饭吃吧,活着就好。”
高力士淡淡一笑,瞥了眼坐旁边的海棠,海棠起身说:“我去看汤好了没有。”
“别忘了加点儿海米,鲜!”高力士吩咐。
“嗯,忘不了!”
唐枭曾和海棠聊过,她说认识高力士三年了,他连自己的手都没摸过,每次自己或带客人来,也不过下棋、喝酒,或听听小曲儿。
海棠没说假话,满院子19个姑娘,虽说她不是最漂亮的,但肯定是最老实的。
这话是陈大茶壶说的。
可这么一说后,唐枭更郁闷了,难道这位高老板真有什么特殊爱好不成?
海棠出去以后,高力士盯着他的眼睛,正色道:“兄弟,你说这个世道,咱们这样的人,做什么最赚钱?”
唐枭想说,依着你老人家,肯定是盗墓啊!
可这话不能说,笑笑说:“做生意呗!”
他伸出了手,张了张五根手指:“土、赌、嫖、印子和军火!”
土是俗称,其实就是大烟,学名罂粟;赌是开赌场;嫖是开妓院;印子是高利贷,也叫驴打滚儿,军火就不用解释了。
唐枭当然知道这些,没说话。
高力士继续说:“这五个买卖里,最赚钱的,一是土,不过不是开烟馆,而是贩卖!”
“前年,烟禁逐渐开放,罂粟的种植与日俱增,奉天、吉林、热河、黑龙江四省的大烟种植面积已经高达200万亩!”
“大烟的质量因产地而异,其中云南所产是最好的,俗称云土。”
“这一结论基于多个方面的考量,一是品质,云南的地理环境、气候条件以及土壤特性都非常适合罂粟的种植,因此产出的鸦片品质上乘。二是市场认可度,高档云土在零售市场上可以卖到一斤4两银子,而北土却只有一半价格,质量差一些的价格更低!”
“咱哈尔滨的云土,基本控制在青帮、影社以及东震堂三大家手里。”
这些唐枭都清楚,陈卫熊曾经和他聊过,不过听他说到这儿,还是佯做惊讶:“高老板做的不是做赌场和药堂生意吗?”
高力士叹了口气:“那都是小钱儿,想要赚大钱,不碰‘土’是不可能的!明面上,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三大家都怕我冒出头,于是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本以为机会终于来了,没想到竟然和鸦片有关,唐枭不想再听下去了,伸手拦住了他,呵呵一笑:“高老板,我唐枭虽说只是个大兴安岭的猎户,可家祖也曾是读书人!他老人家叮嘱过我,无论到什么时候,都坚决不能碰鸦片!”
说罢,脸上的笑意收敛,起身拱手道:“别人是抽还是卖,与唐某无关,可我唐枭绝对不会去碰,告辞!”
“兄弟,”高力士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膊,笑道:“你听我说完哪!”
“您说。”
“运‘土’的规矩很多,不是谁想碰就能碰的,包括我也一样!今天找你,和‘土’没关系!”
“哦?”唐枭皱了下眉,不过还是缓缓坐了下来。
高力士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原本觉的已经看透了这个人,现在又有些看不懂了。
他调整了一下,接着说:“说完‘土’,就得说第二个最赚钱的买卖了,那就是军火!”
唐枭吃了一惊,难道他还倒腾这玩意儿?
“哈尔滨的军火生意,大部分掌握在外国人和青帮手里,去年我就被抢了一批,到现在也没找回来……”
很明显,这是提着脑袋赚钱,唐枭继续听着。
“我希望你能帮帮我,顺便赚些外快,怎么样?”
唐枭不解:“为什么要用我?”
“因为我需要生面孔!”说完,他伸出了一根手指,“一百大洋,从长春运回哈尔滨!”
见他没说话,高力士又继续说:“第一次,要有个熟悉的过程!兄弟,你要明白,一块大洋足够一个人一个月的伙食费了,一百大洋够普通人家活上几年……要不……你回去和老陈商量商量?”
唐枭眼睛眯了起来,这老家伙,看来已经把自己查了个底儿掉啊!
高力士呵呵一笑,拿起茶壶给他的杯斟上,慢悠悠道:“谁都不会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麻门鬼见愁,竟然会藏匿在一家青楼里,还做了大茶壶。”
唐枭问:“老陈很有名吗?”
高力士喝了口茶,手指在茶台上一下下点着:“光绪三十一年,也就是1905年,正值清政府筹划修建京张铁路之际,詹天佑面临八达岭隧道开凿难题,几乎束手无策。”
“某天,一位邋里邋遢的长脸道人求见,送给了詹大人一部奇书!”
“据说这是本古代建筑秘籍,书中详细记录了一套传统爆破术,詹大人看过以后,结合了现代工程学的独特方案,隧道工程这才顺利推进,大幅缩短了工期,使得京张铁路成为中国自主修建铁路的里程碑!”
唐枭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高力士继续说:“光绪三十四年九月中旬,紫禁城内发生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夜宴。”
“慈禧老佛爷晚年迷信长生不老之术,麻门有位奇人借机接近,声称掌握着古代炼丹秘方,能炼制出延年益寿的仙丹。老佛爷服用后,身体状态确实有所改善,使得她对这位奇人深信不疑!”
“谁知两个月后,老太婆就一命呜呼!”
“有人说那位奇人是袁大头派去的,也有人说是南方革命党的人……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间接影响了清朝末期宫廷的权力格局,加速了清朝的衰败。”
唐枭的嘴巴始终没合上。
高力士还在继续:“宣统二年前后,辛亥革命风起云涌,各地起义频发。据说有位麻门奇人擅长占卜与情报收集,为革命党人多次提供过精准的情报支持,帮助起义军避开清军围剿,成功发动起义……”
“打住!”唐枭拦住了他,苦笑道:“快拉倒吧!这也太玄乎了,老陈是1884年生人,那时候他才多大呀?”
高力士哈哈大笑:“唐兄弟,我也没说就是他呀?!”
“那……是他师父?”
“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们的陈大茶壶就是麻门的鬼见愁!江湖上都说此人神出鬼没,狡黠多智,凡是得罪过他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枭揉搓起了下巴,奶奶个腿儿,真这么牛逼的话,咋不帮我早点解决韩大马棒?
“怎么样?考虑考虑?”高力士问。
“谁都不用问,我答应了!”
“痛快!”高力士一拍大腿,又说:“第一次,我建议你别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