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柠家附近的排水系统做的不好，她撑着雨伞从地铁站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脚上的凉鞋已经湿了一大半，她却无心顾及。
站在家门口，沈清柠深呼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后才掏出钥匙来开门。
她的母亲林瑶站在门口，朝着沈清柠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沈清柠记得，年轻时的林瑶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哪怕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身材容貌却依旧保养得很好，总会让人误以为才三十岁出头。
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示意沈清柠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客厅。
客厅的电视柜后不正常地竖着一个枕头。
林瑶：“桥桥，你到底藏哪里啊？外婆怎么找不到你？”
沈清柠看到那个枕头微微有些抖，忽然明白了这祖孙俩在玩什么。
林瑶悄悄地走到电视柜后面，将那个发抖的枕头抱了起来，“原来桥桥是躲这来了！”
沈桥蹲在电视柜后面的空地上，用枕头将自己挡住，此时没了枕头，他哈哈笑着跳了出来，“外婆好厉害！每次都能找到桥桥！”
沈清柠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桥桥，今天周日，明天就要上学了，你作业写好了吗？”
沈桥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下，“还差这么一点点。”
沈清柠弯下腰来：“妈妈买了桥桥最爱吃的青提葡萄，现在就拿去洗，桥桥现在去把那一点点作业写了，然后出来吃青提好吗？”
“嗯嗯。”沈桥乖巧点头，又和林瑶挥了挥手，“外婆，桥桥去写作业啦！”
林瑶也笑着和他挥手。
等到沈桥进了房间，林瑶才看向沈清柠，拉着她坐下，“今天相亲得怎么样？”
“妈，我早上和你说过了，我是过去拒绝人家的，不是去相亲的。”沈清柠解释道。
“如果对方各方面都不错，也合你眼缘的话，你为什么要拒绝别人？”林瑶不解，“清柠，你老实告诉妈妈，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六年前那个抛弃你的渣男？”
沈清柠：“妈，他不是渣男……”
“不是渣男的话，你还爱着他还怀着他的孩子你们为什么要分开？”
“妈妈能不了解你吗清柠？如果你不爱他的话，是不可能在那种时候，宁愿休学两年吃那么多苦也要生下桥桥。”林瑶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有道理，也越来越激动：“肯定就是那个男人没种，一听说你怀孕了就吓得要和你分手！”
沈清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咬唇默认。
“清柠，听妈妈一句劝，就算是为了桥桥，你也得忘记那个男人，向前看了。”
不管沈清柠相不相亲结不结婚，林瑶最怕的就是沈清柠对当年那个抛弃她的男人耿耿于怀、念念不忘，以致蹉跎一生。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沈清柠永远都是小时候那个被她保护在身后的小女孩，一辈子平平安安、无忧无虑。
“妈。”沈清柠安抚般地笑了笑，“那么久以前的事了，我连桥桥的父亲长什么样子都不太记得了。”
“我只是比较享受和桥桥现在的生活而已。”
沈清柠有时挺佩服自己为什么总能像现在这样面不改色的撒谎的。
但她永远也不可能告诉林瑶沈桥的生父是谁的。
“算了，你现在长大了，妈妈也管不了你，只要你觉得自己开心就好。”林瑶从沙发上拿起包包，站起来准备要走。
“妈，这么大的雨，你要不吃完午饭再走？”沈清柠跟着她到门口，问。
林瑶：“没事，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行，那你到家了和我联系。”
沈清柠目送母亲下楼，而后关上门回到沙发上坐下。
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一闭上眼耳边就响起司京煜的那句：
“我可能要结婚了。”
沈清柠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放下了过去，但接二连三和司京煜的见面，总让她恍惚想起一些往事。
她躺在沙发上，揉了揉脸，沈桥就在这时打开了房间门出来。
“妈妈。”沈桥攥着两手红钞，递到沈清柠面前，“我在书包里找到了这个。”
“昨天晚上写作业的时候还没有的。”
沈清柠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这钱是林瑶和沈桥玩躲猫猫时偷偷塞下的。
沈桥把钱交给沈清柠后就回房间了，沈清柠拿起两卷红钞数了数，发现有整整一万块。
林瑶总是这样，怕当面给钱沈清柠不收，所以总是偷偷往她家沙发里，或者是沈桥口袋里塞钱。
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巨款”，沈清柠想着，当面还林瑶肯定不要，她得找个时间把钱偷偷还给她才对。
因为她当年的任性，因为她当初想生下沈桥的决定，已经让林瑶为她烦恼很多了。
她不想再像小时候那样成为林瑶的负担。
沈清柠一直都知道，不管外面的人把林瑶说得多坏，林瑶都是爱她的。
她想起小时候也曾短暂拥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虽然都是从农村里走出来的，但父亲沈方力毕业于名牌大学能干又有上进心，母亲林瑶学历不高但温柔美丽，沈清柠也曾经是他们两人共同的掌上明珠。
但一切在沈清柠八岁那年发生了变故。
沈方力出了车祸瘸了条腿，引以为豪的工作也丢了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爱上酗酒，脾气也变得十分暴躁，动不动就对沈清柠母女俩拳脚相向。
家里的东西都被砸坏，玻璃碎了一地，男人的怒吼声像是破涛骇浪，林瑶将沈清柠挡在身后，护着她让她躲到房间里：
“柠柠，捂着耳朵，妈妈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来！”
沈清柠记得，在那之后她的童年里像一盏碎了的灯泡一样，充满着黑暗、危险还有泪水。
林瑶的脸上和身上也布满了时间难以驱散的淤青，但她总会温柔地拍着沈清柠的安抚她：“会变好的。”
“会变好的。”
十三岁的时候，沈清柠在林瑶的手机浏览器上看到了她搜索的内容：
【净身出户可以争取抚养权吗？】
【没有工作和积蓄可以争取抚养权吗？】
那个时候，沈清柠忽然明白了，她是林瑶受了那么多苦难却还不肯逃离的枷锁。
所以她勇敢地推了林瑶一把，劝说她和沈方力离婚。
“柠柠，你等着妈妈，总有一天，妈妈会回来接你的！”
沈清柠清楚地记得林瑶离开那天许下的诺言，那个诺言支撑着她，让她一直有了努力下去的希望。
只是，她没想到，林瑶为了她，变成了一个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