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熄灭,屋子里暗了下来。
沈衡烟被裴砚之紧紧拥在怀里,能听到裴砚之的心跳声,男人箍在她肩膀的手指微微摩挲着。
裴砚之似乎染上了困意,语气中有些许的疲惫,“多吃点。”
这女人实在太瘦了,每次将人抱起来的时候,如同一片随时会飘走的落叶。
好像随时都准备好了要离开他。
沈衡烟挣扎抬抬头,又低下头,看着男人的锁骨。
裴砚之的温柔让她总是会产生幻觉,压抑着脑中叫嚣着声音。
“身体痛吗?”
黑夜里,裴砚之好听的声音已然没有了愤怒,甚至还带了点宠溺。
沈衡烟眨了眨眼睛,微愣,“不痛。”
大概是因为这几天没下雨的缘故。
“那就好。”
裴砚之的手在沈衡烟的头顶摸了摸,又捏了捏她的耳垂,感受怀中女人带来的熟悉感。
“陛下,对所有长得像她的人,都这么好吗?”
沈衡烟不经意的开口,心中闷闷的。
裴砚之的动作明显顿了顿,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开始自顾自的说起来,“三年前,朕下令将她一箭穿心的时候。”
听到自己被杀死那天,沈衡烟浑身紧绷,就听见男人的话继续响起,“其实那天我准备了替死囚。”
“朕什么都准备好了,可以让她假死脱身,离开她不想待的地方。”
“可偏偏她不肯跟我说一句话。”
沈衡烟的眼眶瞬间通红,声音有些许的哽咽,“所以,为什么失败了。”
裴砚之苦涩的扯扯嘴角,“被人发现了,在刑场上时从中作梗,再加上她不理朕。”
“朕怎么暗示,她都不看朕一眼。”
“还把朕送她玉镯子摔碎了,那可是当年她嫁给朕时,朕送她的。”
沈衡烟动了动唇,“你说的,是真的吗?还是在骗人?”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在骗我。”
裴砚之没什么情绪反应,伸出手,捏住怀中女人的下巴,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因为你不是她。”
“嗯?”
沈衡烟没等到开口的机会,裴砚之已经捏着她的后颈吻了上来。
她的双手抵在男人的胸口,微微喘息着,仰着头,裴砚之吻的很温柔又霸道,由浅入深,肆无忌惮。
这个吻不知过了多久,除了喘息的片刻,久到沈衡烟的眼中已有了困意,眼前开始模糊,男人还是不肯松开。
她睡着前,似乎听到裴砚之说了什么,但是却没听清。
这一夜,沈衡烟做了噩梦,但她不记得都梦到了什么,颤抖着睫毛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暗着。
屋子里只有床边一盏烛火亮着。
她的冷汗从额头滑过,指尖无意识的紧攥着被褥。
裴砚之还将她抱在怀里,沈衡烟想起身,却不敢用力,只能轻轻一点一点往外挪。
这个男人竟然敢把自己抱在怀里,就这么放心的睡了过去,还睡这么沉。
沈衡烟从床上下来,眼睛却不受控制的看向了桌子上放着碧玉簪的木盒。
心中的恨意开始肆意生长,提醒着沈衡烟,杀了他,杀了裴砚之。
那个玉簪,早上裴砚之给她的时候,她就随手放在了那里。
她眨动着睫毛,回头看了看床上的裴砚之,依旧闭着眼,沉沉的睡着。
沈衡烟走过去,打开木盒,将玉簪拿出来攥在手里,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转身一步一步来到了床边。
太熟悉了,为何刺杀的动作像是早就在眼前经历过一样。
举起手中的玉簪,烛火照着沈衡烟的脸庞忽明忽暗,她的手在空中顿了顿。
裴砚之明黄的寝衣半敞着,她漆黑如瀑布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胸口,沈衡烟盯着面前男人毫无防备的睡脸,空中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着。
玉簪的尖端刺入裴砚之胸口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只是在轻轻刺入时,裴砚之还是醒了过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尽管刺的不深,他还是感到胸口一凉,半秒后剧痛感如同野火一般窜遍全身。
裴砚之皱着眉,抓住沈衡烟的手腕不放开,垂眸看了看胸口处的大片血迹。
“够狠啊你。”,话刚说出口,裴砚之质问的眼神看过去,就发现面前沈衡烟含泪发红的眼睛,瞬间愣了愣。
裴砚之无奈的叹气,“是你要杀朕,怎么你自己还委屈上了。”
沈衡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睁大好看的眸子,“我没有!”,只是她一边说着,簪子再次从手中掉落。
男人皱了皱眉,将簪子捡了起来,重新放在沈衡烟的手里,“朕发现,你这手没什么力气啊。”
“每次一用力,你就什么都攥不住,就这刺杀朕的簪子,你掉了几回了。”
沈衡烟却无心听裴砚之说那些有的没有,指了指他的胸口,“你不管管吗?还在流血。”
裴砚之痛得要命,鲜血已经沾染了胸前的寝衣一大片,但是他脸上却没有任何怒意,嘴角还带着笑,“你不是要朕死吗?还管朕干嘛?”
沈衡烟紧抿着唇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那一片红有些扎眼,于是转过头去,但她行刺的那只手还在裴砚之的手里。
裴砚之抬起她的手,语气随意仿佛在说一件小事,“下次,你要快准狠,知不知道?”
“你这一下杀又杀不死,生生在这里折磨朕是不是。”
裴砚之痛到皱眉,但是嘴上说的却是语出惊人,“来,试试。”
沈衡烟吓到直接退后几步站了起来,“裴砚之,你在说什么?”
“朕这不是在教你吗?”,裴砚之根本不放开她,拿着她的手里的玉簪对准自己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别刺原来的地方啊,痛的要死,换个地方。”
“下手要狠,一次性刺到底,朕已经大发慈悲允许你杀朕了,你不得给朕个痛快。”
沈衡烟第一次觉得,为什么裴砚之能坐到这个皇位了,真的是够狠。
她紧闭着双唇,半跪在床榻上,那只本就带血的玉簪接触到了裴砚之的皮肤上,只要她微微用力,就能再次刺入。
但是沈衡烟没有,她愣了几秒,压抑着心中的冲动,停在了那里,抬眸,就对上裴砚之好奇的眼神,那眼神中,毫无惧意,仿佛在等着解脱。
“你这是在做什么?改为折磨朕了。”
“劝你最好不要浪费朕给你的机会。”
沈衡烟直视着裴砚之的眼睛,“你为什么给我机会杀你?”
“你是觉得,自己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死有余辜,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