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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雨水,像老天爷失手打翻的墨缸,浓稠、冰冷、无休无止地泼洒下来。

车轮碾过泥泞不堪的山路,发出令人牙酸的、黏腻的呻吟,每一次颠簸都像要把云默的五脏六腑从喉咙里甩出去。

车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车灯劈开的两道惨白光柱,挣扎着刺破雨幕,照亮前方扭曲虬结的枯枝,像一只只伸向车身的鬼爪。

她蜷在冰冷的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冰凉的金属边框,屏幕微弱的光映亮她毫无血色的脸,也映出那条简短得近乎冷酷的信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祖母危,速归云庐。”

云庐。这两个字像两块沉重的冰,猝然砸进她的心湖,激起一片死寂的寒潮。

她几乎忘了那座老宅的存在,那个庞大、幽深、只存在于童年模糊而阴郁记忆里的地方。

父母早逝后,她就被带离了那里,在遥远的城市长大。

关于云庐的一切,都隔着厚厚的、潮湿的雾气,只留下一种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排斥和恐惧。

“快到了。”司机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打破了车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粗糙的手指用力抹了一把,被车内水汽模糊的前挡风玻璃,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云默,“这鬼天气,还有这云庐,啧…”

他没说完,但那一声“啧”里的意味,云默听得懂。

是避讳,是恐惧,是山民口耳相传中,对那座孤悬山坳、被诅咒笼罩的百年老宅根深蒂固的忌惮。

车猛地一拐,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彻底停了下来。

昏黄的车灯前,两扇巨大的、包裹着黑沉沉铁皮的门扉突兀地撞入视野。

门极高,门环是两只狰狞的兽首,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门楣上方,一块饱经风霜的沉重木匾,依稀可见两个模糊的阴刻大字——云庐。

到了。

一股混杂着陈年木料腐朽气息、泥土腥气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铁锈般的阴冷味道,穿透紧闭的车窗缝隙,顽固地钻进云默的鼻腔。

她胃里一阵翻滚,强压下呕吐的欲望,付了远超谈好的车费。

司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钱,看也没看她一眼,猛地倒车,轮胎在泥水里疯狂打滑空转,溅起大片污浊的水花,然后像逃离地狱般,一头扎进无边的雨夜黑暗里,尾灯的红光转瞬即逝。

孤身一人。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透了云默单薄的外套,寒意如同活物,顺着脊椎一路向上爬。

她站在紧闭的、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的高大门前,仰头望着匾额上那模糊的“云庐”,巨大的阴影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让她窒息。这门,像一张沉默巨兽的口。

她抬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兽首门环,还未用力叩响——

“吱呀——”

令人牙酸的、干涩悠长的摩擦声骤然撕裂雨幕。

沉重的大门,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条缝。门内,是无边的、粘稠的黑暗。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嵌在门缝的黑暗中。

那是一个极瘦极高的老者,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硬、却依旧显得空荡荡的黑色布衣,仿佛一根突兀立在门后的、被风干的竹竿。

一张脸在门厅深处微弱光线的映衬下,只剩下深刻的、刀刻斧凿般的皱纹,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像是蒙了尘的玻璃珠子,木然地转动了一下,精准地落在云默湿透的身上。

“默小姐。”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着朽木,干涩得没有一丝水分,也听不出任何情绪,“老夫人,在等。”

是管家。云默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有过这么一道沉默如影的存在,叫福伯?

福伯说完,身体微微一侧,让开了那条通往黑暗的门缝。

他没有打伞,也没有任何让云默避雨的意思,只是那么沉默地站着,像一尊守门的石像鬼。

寒意顺着湿透的衣衫直往骨头缝里钻。

云默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霉味的冰冷空气,迈开灌了铅似的双腿,踏进了云庐的门槛。

沉重的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喧嚣的雨声。

世界骤然陷入一种诡异的、真空般的寂静。

只有她湿透的鞋子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回响,空洞得令人心悸。

门厅很高,穹顶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久未通风的尘埃味、老木头散发出的朽味、还有,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极其微弱的水腥气?像是沉在水底多年的石头被翻搅起来的气息。

福伯佝偻着背,提着一盏光线极其微弱的老式玻璃罩煤油灯,在前引路。

昏黄摇曳的豆大火苗,仅仅能照亮他脚下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以及他拖在地上、被拉得细长扭曲的影子。

光线所及之处,云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镜子。

无处不在的镜子!

门厅两侧高大的墙壁,并非她想象中的木质或砖石,而是两面巨大的、顶天立地的落地镜!镜框是繁复而阴沉的深色木雕,刻着扭曲纠缠的藤蔓和叫不出名字的怪异鸟兽。

光线太暗,镜面本该映出她和福伯的身影,然而此刻,那巨大的镜面却像蒙着一层厚厚的、永远擦不净的灰尘,又像是弥漫着一层浓重的、凝滞不动的雾气,只能勉强映出灯影摇曳下模糊扭曲的轮廓,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在看水中的倒影,诡异莫名。

不只是门厅。

随着福伯引着她穿过一条同样幽深狭长的回廊,云默的心脏越跳越快,几乎要撞碎胸腔。

回廊两侧,每隔几步,就悬挂着一面或大或小的镜子。

方形的,圆形的,菱形的,镶嵌在同样阴沉的雕花木框里。

有的挂在墙上,有的直接镶嵌在墙体中。每一面镜子,无一例外,都覆盖着那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厚厚的、仿佛凝结了无数岁月的浑浊雾气,将本该清晰的影像彻底模糊、扭曲、隔绝。

它们沉默地排列着,像无数只被蒙上眼罩的、窥探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闯入者。

这根本不是家宅!这是一座镜子砌成的坟墓!一种强烈的、生理性的厌恶和恐惧在云默胃里翻腾。

回廊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只有福伯佝偻的背影,和那盏微弱如豆的油灯在移动。

脚步声在寂静中被放大,又被两侧模糊的镜面吸走一部分,留下更加空洞的回响。

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阻力。

终于,福伯在一扇厚重的、同样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木门前停下。

他枯枝般的手轻轻推开房门。

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药味混合着更浓郁的腐朽气息,如同实质般从门内涌出,瞬间包裹了云默。

房间里光线比外面更暗,只有角落里一张小几上,点着一盏同样昏黄的油灯。

她的目光越过福伯佝偻的肩头,猛地钉在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的、挂着厚重帷幔的雕花木床上。

一个人影陷在层层叠叠的锦被之中,几乎被淹没。枯槁,只能用枯槁来形容。

露在被子外的头颅和脖颈,皮肤是蜡黄的、松弛的、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头,如同风干多年的树皮。

头发稀疏灰白,散乱地贴在毫无生气的头皮上。

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嘴唇干裂灰败,微微张着,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嘶哑的啸音。

那是她的祖母?云默记忆中那个总是穿着考究、眼神锐利、带着不怒自威气势的老人,竟被岁月和病痛摧残成了眼前这具,活着的骸骨?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瞬间攫住了云默,压过了之前的恐惧。

她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靠近床边,嘴唇微动,想要喊一声“奶奶”,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那具“骸骨”突然动了!

一只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青筋暴凸的手,如同从坟墓里骤然伸出的鬼爪,带着一股惊人的、完全不符合垂死之人的速度和力量,猛地从被褥中探出!

冰!那只手冰冷得不像活人,像一块刚从冰窖里挖出的铁!

它精准无比地、死死地抓住了云默刚刚靠近床沿的手腕!

“呃…呃…” 祖母喉咙里发出急促而破碎的、意义不明的气音,深陷的眼窝猛地转向云默的方向。

浑浊的眼珠在昏暗中似乎爆发出一种濒死的、极度惊骇的光芒,死死地钉在云默的脸上。那目光里有恐惧,有绝望,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警告!

她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带动着整张床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死死攥着云默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抠进她的皮肉里,喉咙里的嘶鸣终于挤出了一个破碎而尖锐的音节:

“镜…子…!”

声音嘶哑刺耳,如同砂轮在刮擦金属。

云默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魂飞魄散,手腕传来的剧痛和那彻骨的冰冷,让她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连尖叫都忘了。

祖母浑浊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混合着血沫和恐惧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念:

“不…能…擦…!千…万…不…能…擦…!”

最后一个“擦”字几乎耗尽了她的生命,尾音消失在喉咙深处。

那只死死钳住云默的手,力量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枯瘦的手指猛地一松,软软地垂落下去,砸在厚厚的锦被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深陷的眼窝里,那点濒死挣扎的光芒熄灭了,只剩下空洞和死寂。

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这具躯体还勉强维系着一丝生机。

手腕上残留着刺骨的冰冷和几道清晰的、火辣辣的指甲掐痕。云默浑身冰冷,僵硬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被冻住的石像。

祖母最后那惊恐欲绝的眼神,那用尽生命发出的警告——“镜子…不能擦!”——如同带着冰碴的毒蛇,钻进她的耳朵,缠绕上她的心脏。

房间里只剩下油灯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祖母那微弱得几不可闻、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呼吸声。

浓重的药味和腐朽气息,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令人窒息。

福伯像一道没有生命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床边。

他枯槁的手极其自然地替祖母掖了掖被角,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半张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如同刀刻,深不见底。

他抬起那双浑浊的眼珠,看向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云默,声音依旧干涩得像沙漠里的砾石:

“默小姐,一路劳顿。您的房间,收拾好了。”

他微微侧身,让开通往门口的路。那姿态,与其说是引路,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驱赶。

云默的视线还无法从那具形同枯槁的躯体上移开,祖母最后那惊恐的眼神烙印般刻在脑海里。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福伯…奶奶她…”

“老夫人需要静养。”福伯打断了她,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这边请。”

他不再看她,径直提起那盏光线微弱的煤油灯,率先向门外走去。

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将他佝偻的身影拉得更加细长、扭曲,投射在两侧蒙着浑浊雾气的镜面上,如同鬼魅起舞。

云默看了一眼床上气息奄奄的祖母,又看了一眼福伯即将消失在回廊黑暗中的背影,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没有选择。

只能压下翻腾的心绪,和手腕上残留的刺痛,迈着沉重的步子,跟了上去。

回廊依旧幽深,两侧模糊的镜面在微弱摇曳的灯光下,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福伯的脚步无声无息,只有云默自己的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显得格外孤单和突兀。

走了不知多久,仿佛穿越了整个宅邸的心脏,福伯在一扇略显低矮的房门前停下。

这扇门同样老旧,但门板上的雕花比起祖母房间的要简单许多,透着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

福伯掏出钥匙——那钥匙也是古旧的黄铜色,磨得发亮——插入锁孔,轻轻一拧。

“咔哒。”

清脆的机械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开了。一股更加浓烈的、混杂着灰尘和木头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

福伯将手中的油灯递向云默,昏黄的光晕照亮了房间内部。

不大,陈设极其简单:一张挂着灰扑扑纱帐的雕花木床,一张同样积满灰尘的木桌,一把椅子,一个看起来同样年代久远的木制脸盆架。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内侧墙壁上,镶嵌着一面约半人高的椭圆形镜子,镜框是深色的木头,同样蒙着一层厚厚的、仿佛永远无法穿透的浑浊雾气。整个房间,透着一股被时光遗忘的、死气沉沉的阴冷。

“默小姐,早些歇息。”福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依旧毫无波澜,“宅子里东西旧,夜里……莫要随意走动。”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警告的意味。

说完,不等云默有任何回应,他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后一步,佝偻的身影迅速隐没在回廊浓稠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盏被塞到云默手里的煤油灯,散发着微弱而孤独的光芒。

门,在云默身后轻轻合拢,发出轻微的“咔”一声轻响,彻底隔绝了外面幽深回廊的黑暗。

房间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只有手中油灯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灯影在墙壁上不安地跳动。

那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冰冷气息的味道充斥鼻腔。

云默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还在胸腔里沉重地擂鼓。

手腕上,祖母留下的冰冷触感和指甲掐痕依旧清晰,隐隐作痛。

她环视着这间陌生的、阴冷的屋子,目光最终落在那面镶嵌在墙上的椭圆形镜子上。

那层厚厚的、浑浊的雾气,仿佛隔绝了另一个世界。

祖母惊恐的警告再次在耳边炸响:“镜子…不能擦!”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寒意席卷了全身。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床边,将油灯放在积满灰尘的木桌上。

灯光照亮了桌面一层厚厚的浮尘,也照亮了她自己映在桌面上模糊而疲惫的倒影。

她需要休息。

哪怕只是片刻的喘息。

身体和精神都到了极限。

云默脱下湿透冰冷的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

她疲惫地坐到床边,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呻吟。

冰冷的被褥触碰到皮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掀开同样带着浓重霉味的被子,钻了进去,试图汲取一点点微薄的暖意。

冰冷和潮湿包裹着她,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她侧过身,面对着墙壁的方向,蜷缩起来,试图逃避房间里无处不在的冰冷,和那面镜子带来的无形压力。

油灯的光芒在身后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对面空白的墙壁上,微微晃动。

意识开始模糊,沉向混沌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一股莫名的、尖锐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刺穿了昏沉的睡意,像冰冷的针扎在脊椎上。云默猛地一个激灵,混沌的意识被强行拽回一丝清明。

冷。

不是被子里的那种湿冷,而是一种更加诡异的、带着强烈恶意的、仿佛能冻结血液的阴冷。

它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渗透了厚重的被褥,紧紧包裹住她。

云默的心脏骤然一缩,睡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对危险降临的强烈预感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房间里死寂得可怕,连油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在死寂中如同擂鼓般轰鸣。

那阴冷的气息……源头……

她的脖子僵硬得如同生锈的轴承,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转向房间内侧——转向那面镶嵌在墙壁上的椭圆形镜子。

油灯的光芒不知何时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只勉强照亮镜框周围一小圈区域。

那面镜子,依旧蒙着厚厚的浑浊雾气,像一块巨大的、布满霉菌的毛玻璃。

然而,就在那浓重得化不开的浑浊雾气深处…

一个轮廓,清晰了起来。

那是她自己的轮廓!她蜷缩在床上的侧影!但镜中的影像,却比她现实的动作快了半拍——镜中的“她”,正在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来!

云默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她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眼睁睁看着镜中那个模糊的“自己”,一点点将脸转向镜子外面……转向……她的方向!

不!

不对!

镜中的那个“人”转过头来的瞬间,云默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那不是她!

镜中雾气弥漫的深处,那个穿着白色睡衣、姿势与她一般无二的身影,在完全转过来面向镜外的刹那,那张脸……那张脸虽然模糊,却带着一种云默从未有过的、极其诡异的僵硬笑容!嘴角以一种非人的弧度向上拉扯着,露出森白的、不属于她自己的牙齿!那双眼睛的位置,没有眼白和瞳孔,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寒意如同无数冰针,瞬间刺穿了云默的四肢百骸!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就在那镜中“人”露出诡异笑容的瞬间,在它——或者说在镜中“云默”的身后,在那片更加浓稠、翻滚不息的浑浊雾气中,另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了出来!

距离很近,紧贴在镜中“云默”的背后!

那是一个女人的轮廓!

一身……刺目的、粘稠的、仿佛用鲜血刚刚染就的……**大红嫁衣**!

繁复的刺绣在模糊的镜面中扭曲成诡异的纹路。

长长的、宽大的袖子垂落着。

头上似乎顶着沉重的、同样模糊不清的凤冠。

嫁衣的颜色红得惊心动魄,红得如同凝固的血块,在昏暗浑浊的镜面中散发着不祥的光泽。

嫁衣女人的脸,完全隐没在更深的、如同活物般翻涌的雾气之后,只有一片模糊不清的阴影。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紧贴着镜中那个露出诡异笑容的“云默”,姿势僵硬,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血腥、泥土和冰冷尸骸的腐朽恶臭,仿佛穿透了镜面,无声无息地弥漫在狭小的房间里,钻进云默的鼻腔,直冲大脑!

“呃啊——!”

极致的恐惧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枷锁,云默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身体像被无形的弹簧弹开,猛地从床上翻滚下来,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她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爬退,背脊狠狠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视线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地钉在镜面上!

镜子!

镜中那个穿着血红嫁衣的女人轮廓,依旧静静地立在翻涌的雾气里,紧贴着那个笑容诡异的“云默”。

那双隐藏在雾气后的眼睛,似乎……似乎正透过那层浑浊,死死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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