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柠站在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门口,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包。
她没想到林佑父亲的六十大寿竟是整个家族的盛会——三姑六婆、叔伯兄弟济济一堂,包下了酒店最豪华的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着刺眼的光,觥筹交错间,她看到不少只在本地新闻里见过的面孔。
“这是我女朋友,温以柠。”林佑揽着她的腰,声音里带着炫耀,“在可梦集团做品牌总监。”
以柠心想,他竟然自作主张给她升了官。
“哎呀,郎才女貌!”
“林佑眼光真好!”
此起彼伏的夸赞声中,以柠勉强维持着微笑。林佑凑到她耳边,热气喷在耳廓:“我大伯在市里,大伯在军区,小叔是中润副总……”他指尖在她腰间摩挲,“以后,在这座城市你可以横着走。”
以柠后背沁出冷汗。她机械地递上礼物——给老爷子的紫砂壶,给林妈的羊绒围巾。
“这孩子真懂事!”林妈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她坐到麻将桌前,“来,陪阿姨打几圈。”
牌桌上,林妈突然拍着大腿对亲戚宣布:“我们家林佑啊,马上就要结婚了!”她暧昧地眨眨眼,“早点抱孙子才好呢!”
以柠指尖一颤,一张“八万”掉在桌上。
——这个谎言,已经滚成了雪球。
寿宴折腾到傍晚,临别时林妈突然撸下腕上的翡翠镯子。那镯子水头极好,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绿。
“这是林家传给媳妇的,”林妈强硬地套进以柠手腕,“盼着你早点过门。”
翡翠冰凉的触感像一道枷锁。以柠想摘下来,却被林佑按住手:“妈给你的,就戴着吧。”
回程的车上,以柠望着窗外飞逝的霓虹,翡翠镯子在腕间沉甸甸的——
她究竟要怎么解开这个死结?
* * *
车内的冷气嗡嗡作响,林佑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已经把所有关系都断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不信你可以让你那个跟班再去查。”
以柠闭着眼睛,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赌不起。”
她不想再应付林佑,假装闭上眼睛睡觉。可是她真的太累了,寿宴上强撑的笑容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精力。不知不觉间,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加油站的白炽灯刺眼地亮着。林佑轻轻把车停进休息区,从后座拿出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以柠身上。
她睡得很安静,呼吸轻浅,唇色因为冷气而显得有些白。
林佑凝视着她的睡颜——她不是那种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美,但眉眼的弧度,鼻尖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地让人移不开眼。
——他过去怎么会觉得她太保守?
如果她是那种随便的女人,他或许早就对她失去兴趣了。
林佑忍不住倾身靠近,原本想吻她的唇,却在最后一刻克制住自己,只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以柠缓缓睁开眼,正对上林佑专注的目光。
“几点了?”她坐直身子,毯子从肩上滑落。
“才八点。”林佑看了看表,“要不要去哪里走走?”
以柠摇摇头,伸手摘下耳环、项链,最后是那只沉甸甸的翡翠镯子,一并递给林佑:“这身衣服的钱我也会转给你。”
她心里一阵肉痛——这套香奈儿花了她近两个月的工资,存款一下子缩水近半。
“我不会要的。”林佑没接首饰,反而从手套箱里拿出一份文件,“打开看看。”
以柠疑惑地翻开,瞳孔骤然收缩——婚前协议。
条款清清楚楚地写着:如果婚后林佑出轨,他将净身出户,所有财产归以柠所有。翻到最后一页,附着的资产清单让她呼吸一滞——三套房产、股票、基金,甚至海外账户,总价值五千多万,全部做了公证。
“我不想用甜言蜜语哄你。”林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沉重,“这份协议就是我的承诺——我会一辈子忠于你。”
以柠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只谈过林佑这一个男朋友,双方父母都对彼此满意得不得了。离开他,她确实很难再找到条件这么好的对象。可是……
视频里那个女人的背影又浮现在眼前。
“我考虑一下。”她最终把文件还给他,声音干涩。
林佑笑了,眼角泛起细纹:“只要你不一口回绝我就好。”他发动车子,“我可以等。”
* * *
以柠踩着高跟鞋走进小区,夜风拂过她的发丝,带着初秋的凉意。
她没让林佑送她到楼下——某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盘旋,让她本能地想要避嫌。
“明天一起看电影?”林佑拉住她的手腕,眼神期待。
“平时上班太累了,今天又应付了一整天,明天只想好好睡觉。”以柠轻轻挣开,转身走向小区深处。
高跟鞋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几十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陆沉。
——糟了。
她这才想起,寿宴上为了陪老人家说话,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转过拐角,单元楼前的长椅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
陆沉坐在那里,低垂着头,路灯的光晕笼罩着他,在地上投下一道孤寂的影子。
以柠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抬起头,眼眶通红,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香奈儿套装上,嘴唇紧紧抿着。
“你什么时候来的?”以柠强作镇定地问道。
陆沉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去哪儿了?”
“我有行动自由的吧?”以柠咬了咬唇,转身快步走向单元门。
奇怪的是,他没有追上来。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以柠的心跳越来越快——他为什么不跟上来?
这种反常的沉默反而让她更加不安。
回到家,她拉开窗帘一角,偷偷往下看——
陆沉依然坐在长椅上,仰头望着她的窗口,月光勾勒出他单薄的轮廓,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