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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请进!”

一个带着热情、饱满得甚至有些刻意拔高音调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秦昆推门进去。

与外面公共区域的破败阴暗截然不同,这间属于副局长的办公室,虽然角落天花板上也有几道细微裂缝诉说着灾难,但整体维护得相当不错。

一张宽大的、由某种暗红灵木打造、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桐油清漆的办公桌居中摆放,桌上整齐地陈列着一些文书卷轴和一个还在散发渺渺青烟的精致熏炉,墙上挂着几幅崭新装裱过的城池阵图。

靠墙一排用阵法维持温度、里面泡着类似灵茶的热水壶正咕嘟作响,甚至还有两盆绿油油、精神抖擞的低阶灵植装点窗台。

坐在大书桌后的中年男人立刻站了起来。

他身材微胖,面色白净红润,穿着一身剪裁得体、印有水蓝色避尘阵纹的青色锦缎道袍,梳着纹丝不乱的发髻,插着一根灵气内蕴的玉簪——与楼外的废墟、楼道的破败、以及秦昆这身行头形成了宇宙级别的反差。

这便是城建局的副局长,王犇。

他的脸上堆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热烈灿烂的笑容,大步流星地绕过桌子迎了上来,小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精光和…一种发现奇珍异宝般的欣喜!

主动伸出手,那手保养得比女人还细致,手指上的几个宝石储物戒指熠熠生辉。

“哎呀呀!您就是秦昆秦老弟吧?稀客!稀客!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那热情程度,活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或者更准确地说……像发现了大金矿!

就在半小时前,当他接到城防统领袁魁以秘法传讯,只说楚真君法旨,将释一个名为秦昆之“混元人傀”安置于他处,参与重建苦役,命他“妥善安排”时,王犇的心跳就猛然加速!

袁魁是什么人?

楚真君的左膀右臂!

杀伐决断的金丹后期大修!

在如今的京海市,除了楚真君本人,就属他袁魁权势滔天!

能劳动袁魁亲自下命令?而且这命令源头直指楚真君?!

哪怕那名字前面跟着“混元人傀”这种一听就不是善茬的称谓……可这命令本身代表的信号就足够惊人了!

楚真君法旨!亲自安排一个苦役?!

这意味着什么?!

王犇那颗在家族底层摸爬滚打、在官场夹缝里小心翼翼钻营了数十年的心,瞬间就高速运转起来!

其一,“苦役”是名目,是表象!楚真君和袁魁这种级别的大人物,若真想处理一个没什么价值的弃子人傀,直接碾碎就是,何须这般安排?还强调让他王犇来安置?!

这里必有深意!或者说,此“人”可能深有牵连,也可能是楚真君一念慈悲下布的棋?

其二,最最关键的!他在楚真君那挂了号!

甭管是死是活,是臭是香!能让楚真君开金口发话安排,袁魁亲自过问的,能是一般人吗?!

王犇干了大半辈子的基层官场,太明白这其中的分量了!

什么叫贵人?这就叫贵人!哪怕这“贵人”现在浑身散发着废品收购站的气息!这就是上天赐给他王犇的泼天机遇!

抱大腿!抱紧了!抱稳了!

王犇内心在呐喊。

局长的位置?这秦昆要是伺候好了,能搭上楚真君一丝半毫的线,区区一个城建局局长算什么?说不定金丹有望!家族地位都要更上一层楼!

于是,王副局长拿出了比对待城主特使还要殷勤十倍的态度。

甚至提前准备好了自己珍藏、用于关键时刻疏通大关节的顶级灵茶——“黄金叶”,以备款待。

“王局您好,我是秦昆。按袁统领安排,特来向您报到。”秦昆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正经点,和对方握了握手。那触感柔软微凉,与这具人傀身体的粗糙形成鲜明对比。

“客气!秦老弟您太客气了!”

王犇两只手都握了上来,如同捧着易碎的绝世珍宝,“秦老弟果然仪表非凡,气度…呃…非同一般啊!”

他绞尽脑汁找了个词来赞美秦昆这副“混元人傀”的尊荣,“我们城建局眼下正是用人之际,百废待兴,就缺秦老弟您这样顶天立地的人才前来添砖加瓦!快请坐!请上坐!”

他热情地拉着秦昆走向一旁的客位,“小欣!小欣人呢?快把我那个乌玉云纹罐里的‘黄金叶’沏上!用我那个三阳火阵法温着的灵泉水!给秦老弟接风洗尘!”

很快,一个怯生生、穿着崭新工作道袍的年轻女子端着一杯香气扑鼻、灵气氤氲的茶盏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秦昆面前。

看着杯中那色泽如熔金、叶片舒展如龙须的灵茶,闻着那沁人心脾、仿佛蕴含一丝生命活力的奇异茶香,秦昆也是真有点“受宠若惊”了,连连摆手:

“王局,使不得使不得!您这太抬举小弟了!无功不受禄,我就是个新来的苦力…”

“什么苦不苦力的,一家人!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老弟何须见外!”

王犇自己端起了另一杯灵气稍次的灵茶,亲热地坐在秦昆旁边的椅子上,“老弟肯屈尊来我这小小的城建局帮忙,是看得起我王犇!是给我王犇天大的面子!您放心,到了这里就跟到了家一样!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

他叹了口气,指着办公室新刷的墙角和天花板裂缝:

“唉,老弟您也看到了,外面那更是一团糟!”

“大战之后,城内防护大阵、民生阵法、道路桥梁…哪一处不需要立刻重建修复?”

“任务繁重如山压顶!局里所有兄弟,包括我这个副局长,那真是起得比护城灵鼬早,睡得比夜巡阴鸦晚!恨不得一个人劈成八瓣用!”

“连自家这栋破楼被炸得摇摇欲坠,到现在都抽不出人手来好好修一修!也只能先将就着,安全…还是安全的!”

秦昆看着这位胖局长貌似真诚的感慨,脑中迅速闪过一行字他立刻顺口就接上:

“王局您心系京海重建大业,事事亲力亲为,此等‘先京海之忧而忧,后京海之乐而乐’的胸襟,实在是令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秦昆的语气恰到好处地带上了浓浓的“敬佩”之意。

拍马屁?这在国企招标办就是入门级技能!

这几句“官面文章”拍下去,王犇脸上的肥肉都高兴得堆了起来,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哈哈,老弟过誉了!分内之事,分内之事!”他轻轻吹了吹茶盏的浮沫,看似随意地转了话锋,眼神却如探照灯般扫向秦昆,

“秦老弟您这次能来,真是雪中送炭啊!不知…袁统领那边除了安置安排,可还有什么具体…_特别的指示?或者说…__关注点?_”

他刻意加重了“特别”和“关注点”几个字,笑容依旧灿烂,但那眼神深处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试探。

袁魁命令语焉不详,这巨大的操作空间让他既兴奋又有点不踏实的发虚。

这秦昆,是苦力?还是带着监工使命的上峰?

来了!

秦昆心中警铃大作。王犇那过分的热忱,此刻终于指向了核心——袁魁到底交代了什么?他和楚真君是何关系?

王犇想知道自己该用多大规格的“温水”来煮自己这只“青蛙”。

秦昆的大脑,那个融合了21世纪土木工程二本大学生和现代企业采购招投标经验的诡异混合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推演!

颗粒度没对齐?

信息不对称?

这不正是“拉虎皮做大旗”、浑水摸鱼、占据信息高地的完美机会?!

他瞬间做出了决定——不能直接承认自己就是个囚徒苦力!

得唬!

得诈!

得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

念头电转之间,秦昆脸上那副“愚蠢清澈”的笑容收敛了半分,转而用一种极其标准的、带着点“公事公办”腔调,却又带着一丝微妙“敲打”意味的语气,缓缓开口。

同时那双恢复了不少神采的眼睛,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窗外和楼顶那些巨大的裂缝:

“具体的‘指示’谈不上……不过嘛……”他拖长了调子,手指轻轻在光滑温润的乌木椅扶手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营造一种无形的压力感。

“袁统领在交代小弟过来的时候,确实流露出了对上次防御大阵……特别是_核心节点区_面对冲击时的_表现情况_……深深的疑虑啊。”秦昆加重了“疑虑”二字。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王犇那笑容瞬间僵硬的胖脸,用更慢的语速补充道:

“统领的原话是:‘表现远远低于预期抗压阈值,其受损程度与物料品质之间……似乎存在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_不匹配_?’”

“所以统领的意思是,让我过来,除了参与建设,也顺便从底层视角,‘细致考察’一下这城防阵基修复工程的……‘用料、工艺以及……嗯……管理流程’等等环节……看看是否存在某些……‘程序化’的‘漏洞’。”

“导致了某些……‘特殊材质替代’的现象发生?毕竟……关乎全城安危,大意不得啊!”

秦昆几乎将前世所有听过的关于工程猫腻的暗示性词汇都用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王犇的反应。

王犇脸上的笑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风化、剥落。

他端着茶杯的手甚至无法控制地微微抖了一下,金灿灿的“黄金叶”茶汤在精致的瓷杯里晃荡起了涟漪。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后背上那身价格不菲的锦缎道袍,瞬间被冷汗浸透了一层,紧紧贴在了肉上!

“指……指控?!以……以次充好?!中饱私囊?!这……这这这……这简直是……污蔑!天大的污蔑啊!秦老弟!!!!!!”

王犇的声音都变调了,尖锐中带着巨大的惊恐和急于撇清的迫切,腾地站了起来,手里的茶杯都差点脱手甩飞!

他脸胀得通红,挥舞着肥厚的手掌,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秦昆脸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秦老弟,您是内行人!您给评评理!我们京海城防阵基的每一次维护、重建、哪怕是紧急修补,那都是严格执行《京海城防物资采购条例》!所有环节!‘绝对公开招标!’!”

他急吼吼、赌咒发誓般地强调:

“招标!!秦老弟!!完全透明化运作!‘公示’‘质保金’‘资质预审’一样不少!”

“每一个流程都合规!每一个记录都归档在案!”

“不符合资质条件、没有信誉保证、过往有劣迹记录的企业名录,都提前报送上去审核过!连名字都报不进我们城建局的门!”

“材料到场更会有专人和阵法司的联合查验小组双重核查!怎么…怎么可能存在您说的那些问题?!所有材料都在这!冤枉!我王犇冤枉!城建局上下冤枉啊!!!”

说到“招标”二字时,王犇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迸出来的,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在王犇唾沫横飞、赌咒发誓、试图用“程序正义”掩盖一切可能的“实质不正义”。

坐在对面乌木椅子上的秦昆,原本带着一丝“官方审视”表情的脸,在听到王犇情急之下反复强调“招标”这个词的时候,极其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他那双继承了人傀躯壳、却也融入了蓝星灵魂的眸子里,原本装出来的“疑虑”和“敲打”,如同潮水般飞快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

随即是强忍着喷发笑意的古怪扭曲,最终凝聚成一种……洞悉一切、如同老猫看见在眼前上蹿下跳却不知陷阱早已布好的小耗子般的、深沉的、带着浓厚玩味的……“专业审视”。

那份“愚蠢的清澈”彻底消失了。

嘴角极其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向上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那弧度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有荒谬、有讽刺、有一丝前世故技重施的无奈。

更多的却是一种骤然摸到了对方底牌、踩中了对方七寸的……掌控感。

他慢悠悠地端起那杯王犇招待贵宾的、价值不菲的“黄金叶”灵茶,放到唇边,并没有喝,只是轻轻嗅了一下那诱人的灵气。

眼皮微抬,用一种近乎温柔、却又像淬了冰的针尖一样扎人的目光,慢条斯理地、精准地对准了王犇那因惊恐而圆睁的绿豆眼。

然后,一丝极其清晰、意味深长、带着浓烈调侃和“终于等到你”味道的微笑,毫不掩饰地挂在了秦昆青灰色的嘴角上。

那微笑如同阳光照进深谷,一下子打破了办公室里刚刚因为恐慌而凝固的气氛,却也带来了另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噢?公开招标……?”

秦昆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温和,字正腔圆地将这四个字轻轻吐出。

那语气,那神态,那眼神……

仿佛在说:

“好了,现在游戏进入我的专业主场了。”

“来来来,王副局长……”

“让您见识一下,

什么叫降维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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