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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马车驶入江南地界时,正赶上一场缠绵的春雨。雨丝像极细的银线,斜斜织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阿澈撩开车帘,看着路边粉墙黛瓦的民居被雨雾晕染成水墨画,忍不住感叹:“这地方比北方好看多了,连雨都下得这么温柔。”

沈砚之正就着雨声翻账本,闻言抬眼瞥了瞥:“等会儿你就知道,这温柔乡里藏着多少刀子。”他指尖点在账本某一页,“前面那座‘醉春风’酒坊,就是血楼在江南的第一个据点。”

马车在酒坊后门停下。老陈早已换上一身粗布短打,佝偻着背去敲后门,活像个送酒糟的伙计。开门的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看到老陈就皱眉:“不是说了今日不要新米?”

“是赵头领让送的‘陈年酒糟’,”老陈佝偻得更厉害了,声音却透着股不易察觉的清亮,“他说库房里的不够用了。”

汉子眼神闪烁了一下,侧身让他们进来。阿澈跟着沈砚之走进后院,才发现这酒坊看着普通,内里却戒备森严——墙角的桂花树里藏着暗哨,晾酒的竹架下埋着机关,连屋檐下挂着的酒旗,都是用特制的布料做的,能根据风向传递信号。

“赵康的人办事倒仔细。”沈砚之低声道,指尖在腰间的透骨钉上摩挲着,“你去左边的酒窖,假装找水喝,看看里面的酒桶是不是都贴着‘醉仙酿’的封条。”

阿澈应了声,故意脚步虚浮地往酒窖走。刚到门口,就被个拿扁担的伙计拦住:“里面不让进!”

“我就是渴了,想讨碗水喝。”阿澈揉着肚子,脸上摆出憨厚的笑,“刚从北方来,这江南的雨下得人骨头缝都发潮,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伙计上下打量他几眼,见他穿着粗布衣裳,腰间佩剑也不起眼,便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水缸在厨房那边,别在这儿碍事!”

阿澈“哦”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走,眼角余光却瞥见酒窖门缝里透出的微光——那不是普通酒窖该有的昏暗,倒像是藏了不少人。他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后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老陈的惊呼声:“哎哟!这酒坛怎么这么不经碰!”

他知道是沈砚之动手了,立刻加快脚步绕到酒窖后窗。窗户是用粗木钉死的,但缝隙足够宽,能看清里面的情形:十几个黑衣人像囤货似的挤在酒桶旁,手里都握着短刀,正低声说着什么。而那些酒桶上,果然贴着“醉仙酿”的封条,只是字迹比寒潭寺藏的少了几分灵动,多了些刻意的生硬。

“看来是仿冒的。”阿澈心里嘀咕,正想再仔细听,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他猛地转身,见是个穿蓝布衫的少年,手里提着个食盒,眉眼弯弯的:“这位大哥,你在这儿看什么呢?”

阿澈心头一紧,刚想编个借口,就见少年悄悄对他眨了眨眼,食盒盖不经意间掀开条缝——里面垫着的油纸,印着半朵莲纹。

是自己人!阿澈顿时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头笑道:“我找厕所呢,这酒坊跟迷宫似的。”

“我带你去。”少年拎着食盒在前头引路,脚步轻快得像踩在琴弦上,“我叫阿竹,是这儿的帮工。你是来买酒的?‘醉春风’的桂花酿可是一绝。”

“听朋友说的,特意来尝尝。”阿澈跟在他身后,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就是这儿的伙计看着不太友好。”

阿竹脚步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前几日来了批北方客人,说是要包下整个酒坊存酒,老板就让我们盯紧点,别让闲杂人等靠近后院。”他转头冲阿澈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不过他们晚上总聚在酒窖里赌钱,吵得人睡不着。”

这话里的信息够明显了。阿澈刚想再问,就听前院传来喧哗声。阿竹眼睛一亮:“肯定是沈先生那边得手了,我去给你找个好位置看热闹。”

他拉着阿澈绕到前厅的横梁上,两人扒着梁木往下看——沈砚之正坐在八仙桌旁,面前摆着个碎成两半的酒坛,老陈在一旁哭丧着脸:“这可是上好的‘醉春风’,就这么被您摔了,老板得扣我工钱啊!”

酒坊老板是个留山羊胡的矮胖子,此刻脸涨得通红:“你知道这酒多贵吗?赔!必须赔!”

“赔就不必了,”沈砚之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沾了点酒液,放在鼻尖嗅了嗅,“不过这酒里掺的‘牵机引’,得算在你头上。”

矮胖子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我这是正经酒坊!”

“正经酒坊会在酒窖里藏三十把短刀?”沈砚之抬眼看向后院方向,“还是说,那些穿黑衣的‘客人’,是来跟你学酿酒的?”

话音刚落,后院突然传来一阵惨叫。阿竹在横梁上看得清楚,是阿澈刚才瞥见的那些黑衣人,不知被什么绊了脚,齐刷刷摔进了厨房外的泥坑里——那坑里显然藏了机关,坑底冒出的青烟让他们一个个瘫在地上,手里的短刀掉得满地都是。

“是‘翻板坑’!”阿澈恍然大悟,“先生早就让人动了手脚。”

阿竹笑得眼睛眯成条缝:“是我昨天偷偷挖的,沈先生说,对付这些人,就得用他们最擅长的阴招。”

前厅里,矮胖子见势不妙,抓起桌子腿就想砸沈砚之。沈砚之侧身避开,顺手将桌上的酒壶掷过去,正砸在他的山羊胡上。酒液顺着胡子往下滴,带着股刺鼻的药味——那是“牵机引”遇酒后特有的味道。

“看来赵康没少给你送‘好东西’。”沈砚之拍了拍手,老陈立刻从怀里掏出锁链,将矮胖子捆了个结实。

那些守在后院的伙计想冲进来,却被突然从墙头跳下来的影阁黑衣人拦住。双方交手不过三招,伙计们就被尽数制服——他们的武功路数和血楼如出一辙,只是招式更笨拙些,显然是刚入门的新手。

“搜酒窖。”沈砚之对影阁的人吩咐道。

黑衣人应声而去,很快就押着那十几个赌钱的黑衣人出来了。阿澈注意到,为首的那人腰间挂着块玉佩,上面刻着“血”字,和他师父遗物里的半块玉佩竟有几分相似。

“这是血楼的分舵主,”阿竹在他耳边低语,“据说手上有七条人命,都是当年追查血楼的江湖人。”

分舵主被押到沈砚之面前时,还梗着脖子叫嚣:“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等楼主来了,定要你……”

话没说完,就被沈砚之甩出的透骨钉钉在了柱子上。钉子擦着他的耳朵飞过,钉尾的莲纹在烛光下闪着冷光。分舵主顿时面如死灰——那莲纹,是当年影阁密探的标记。

“看来你还认得这个。”沈砚之缓步走到他面前,“二十年前,你在天衍宗后山,用同样的手法杀了林长风,也就是阿澈的师父。”

阿澈在横梁上猛地攥紧拳头。林长风是他师父的名字,他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

分舵主嘴唇哆嗦着:“你……你是……”

“我是看着你把他推下悬崖的人。”沈砚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怀里那半块莲纹佩,就是被你踩碎的。”

分舵主彻底瘫了,嘴里喃喃着“报应”。阿澈再也忍不住,翻身从横梁上跳下来,拔剑抵在他脖子上:“我师父到底发现了你们什么秘密?”

“是……是楼主的身份……”分舵主抖得像筛糠,“他查到楼主就是影阁的……”

话音突然戛然而止。他的瞳孔猛地放大,嘴角溢出黑血,竟是咬碎了藏在假牙里的毒药。

沈砚之皱眉踢了踢他的尸体:“还是这么没种。”

阿澈收剑回鞘,手还在发颤。虽然报了仇,可师父至死都没说出口的秘密,又断了线索。

“别急。”沈砚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想说的,账本里都记着。”他指了指影阁的人从酒窖搜出的铁箱,“这里面,应该有他们和那位长老的联络信。”

果不其然,铁箱里除了金银珠宝,还有一叠加密的信件。阿竹凑过来看了看,突然指着信尾的印章:“这是‘听雨楼’的标记!那是江南最大的书坊,听说老板是位退隐的老翰林。”

沈砚之拿起信笺对着烛光看了看,信纸边缘有淡淡的酒渍,和“醉春风”酒坊的不一样,倒像是……他眼睛一亮:“是‘醉仙酿’的酒渍。萧靖这老东西,连信都藏在酒坛里。”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透出淡淡的霞光。影阁的人押着俘虏离开时,阿竹突然拉住沈砚之的袖子:“沈先生,我能跟你们一起走吗?我爹娘都是被血楼害死的,我想报仇。”

沈砚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阿澈。阿澈想起刚才阿竹挖陷阱时的机灵,点头道:“带上他吧,多个人多个帮手。”

“先说好,”沈砚之挑眉,“跟着我们可没好酒喝,还得天天练‘猫步’。”

阿竹眼睛一亮,立刻学着阿澈的样子拱手:“弟子阿竹,见过先生!”

阿澈被他逗笑了,刚想说话,就见老陈抱着个酒坛跑过来:“先生,这是从酒窖最里面找的,封泥上的字看着像您说的‘醉仙酿’!”

沈砚之打开酒坛,一股比寒潭寺藏酒更醇厚的香气弥漫开来。他倒出一杯,酒液竟泛着淡淡的金色。

“这是三十年的陈酿,”沈砚之饮了一口,眼里闪过怀念,“当年萧靖说,等抓到血楼主事,就用这酒祭奠死去的兄弟。”

阿澈和阿竹也各倒了一杯,酒液入喉,甘冽中带着点微苦,像极了这趟江南之行——有烟雨温柔,也有刀光剑影。

马车再次启程时,车厢里多了个叽叽喳喳的阿竹。他正拿着那些加密信件研究,突然拍手道:“我知道了!这信里的‘雨’字,其实是‘血’字的暗号!”

沈砚之看着窗外掠过的油菜花田,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江南的烟雨还未散尽,藏在酒坊里的秘密已揭开一角,而那位躲在“听雨楼”里的影阁长老,怕是已经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不过没关系,他们有的是时间。毕竟,好酒要慢慢品,仇要慢慢报,而那些藏在醉仙酿里的故事,总得在江南的春光里,好好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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