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怀着我的时候，奶奶和爸爸一改往日的态度，对她百依百顺，认为她怀着的是个男孩。
妈妈终于不用累了，得了十个月的空闲，我出生那天，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奶奶满心欢喜地看着我出生，然后在得知我是女孩的那一刻，沉下脸色。
月子第一天，她没有寻常女人的待遇了。
她被拽着下地，洗一家子的衣服，然后做饭，下地除草，什么都做。
襁褓中的我，没有母乳喝，每天只能喝一点汤汤水水，虽然这样，我还是活下来了。
我本该变成一滩枯骨，随着大风飘走。
可我的妈妈，心疼我。
为了我，她承受了太多太多，以至于，我在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在思念她。
她本该是耀眼的白玉，却被迫成了陨落的凤凰，是我困住了妈妈的一生。
是这吃人的深山，困住了我的妈妈。
妈妈生下我之后，日子变回了从前那样，只是，多了一个我。
她逃不开，走不掉，她是被困在囚笼里的金丝雀，百灵鸟。
角落里多了一张板凳，妈妈和我变成了角落的常客，那里是我们的，又不是我们的。
七年，我长到了七岁，妈妈的人生又过了七年，她的容颜不在漂亮，但是她的内在却很美。
纵使容颜难抵从前，可妈妈没有怨天尤人，只是话少了，脸上也没了当年的笑容。
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因为我家，因为这个村子，因为这个可怕的世界。
妈妈熬了七年，等来了我的弟弟，林霁轩。
她依旧像当年怀我那时一样，十个月，什么事情都不用做。
弟弟出生那天，奶奶喜笑颜开，还特意办了酒，请了全村人来吃。
回想三年前，那时的我就没有这样的待遇。
也是，一个被买来的女人，又怎么能被这样好的对待呢？
十五岁那年，我被奶奶一百块卖给老张头，虽然我很不乐意，但也无能为力。
那天，我带着弟弟霁轩在河边，我在洗衣服，他在抓鱼。
我拎着洗好的衣服，一手牵着抓到了几条小鱼的霁轩，返回家里。
刚到门口，我就看见屋里坐着一个人。
虽然我不是很熟悉，但我知道，他是隔壁村的瘸子，老张头。
“奶奶！”
霁轩一回到家里，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她身边，伸着手里的几条小鱼。
向奶奶炫耀他的丰功伟绩。
我没管，转身去收起院子里晒着的衣服，取来了几个衣架，将刚洗好的衣服撑起。
我听见屋里，奶奶夸奖霁轩时爽朗的笑声，心里还是泛着酸。
即便是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十五年来，这样的夸奖，我从未得到过。
我弄好衣服，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准备去给家里人做饭。
弟弟霁轩正坐在奶奶的怀里，他抓回来的几条小鱼已经被妈妈拿去厨房。
浸泡在厨房角落里的那个红色水桶里。
“招娣啊！你今天不用做饭了”
奶奶出声时，我正端着早上那碗菜，闻言，我听话地放下手里的东西。
乖巧地站在两个大人的面前。
老张头满是褶皱的脸色眯眯地看着我，虽然我感到不适，但还是强忍着。
打量了我好一会儿，他才将目光收回。
“就这样吧！我回去让小宇准备一下，明天就办了吧！”
就这样，我来到了隔壁村，张家。
我原以为，我会变成老张头的媳妇，毕竟是他出面过来。
他的老婆，在两年前死了，痨病，没得治。
等待的时间，对我来说是很漫长的。
直到我被带到张家，见到了我真正的丈夫，张宇。
张宇长得很白嫩，白皙的皮肤，保养的比女人还要好看。
虽然我是被买来的，可他对我没有一丝嫌弃，相反，他对我很好。
在女人都需要下地干活的村子里，我不用。
甚至，我连家里的衣服也不用洗，饭也是他妈妈做好了，端来吃的。
在农村，这是我不曾见过的。
十五岁的我，早已习惯了每天做些家里的事，到了张家，什么都不用做，我反而有些局促。
“阿宇，我什么都不做，真的好吗？”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妈妈坐在井边，弓着腰洗衣服。
“没事儿，你呀就安心地住着。我还等着养大你，给我生娃娃呢！”
我当然知道，在这种村里，生孩子才是他们最希望看见的事情。
可我是女孩子，在其他家里都需要新媳妇干活的时候，我这个张家儿媳，是什么都不用做的。
“可妈妈做了一上午了，我去帮帮忙……”
我刚准备去帮她，就被张宇拦住。
“不用的，招娣你就安心的生活就行了，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
是的，他不需要我做任何事情，包括和他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