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回事穗安隐隐觉得这只镯子有点熟悉。
一个大胆的念头倏然闪过脑海。她屏住呼吸,集中全部精神,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一把寒光凛冽、锋刃如霜的匕首。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腕间的玉镯仿佛瞬间活了过来!温润的玉质化作一道柔和的流光,如水银般流淌汇聚于她的掌心。
光芒一闪即逝,掌中竟真真切切地躺着一把与她想象中分毫不差的古朴匕首!冰冷的触感,锐利的锋芒,都真实得令人心悸!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穗安强压住翻涌的激动,再次凝神——坚韧的弓箭! 玉光流转,弓箭成型!结实的渔网! 光芒闪过,渔网在手!
它竟能随心所动,幻化成她想象出的任何物品!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狂喜、震撼与巨大认同感的悸动,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这绝非人间凡物 是菩萨!一定是观音菩萨!在她日夜担忧默娘、思考自身使命之时,菩萨悄然赐下了这护身之宝,这是认可,是期许!
巨大的惊喜过后,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有了这仙家法宝,若能再让爹娘和大哥也学得菩萨所传的强身仙术,那该多好!
他们常年在危机四伏的海上谋生,面对的是莫测的风浪和凶残的海妖。自己这点力气增长带来的安全感,与家人可能遭遇的危险相比,微乎其微。
保护家人的渴望,瞬间压过了对“仙缘私授”可能触犯天规的隐隐担忧。
她并非贪图仙术本身的力量,而是无法忍受亲人置身险境却无能为力的煎熬。这份拳拳之心,菩萨定能明鉴吧?
怀着这份强烈的期盼与一丝忐忑,穗安立刻动身前往观音庙。
她虔诚地跪在菩萨座前,双手合十,目光恳切:“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信女穗安叩谢菩萨赐宝之恩。信女斗胆恳求,求菩萨慈悲,允我将您所授的强身健体仙术,传予家中父母兄长。
他们皆为淳朴渔民,日日与险恶风浪海妖为伴,信女唯愿他们能多一分自保之力,平安归来。
此心赤诚,绝无私念,万望菩萨垂怜成全!”
“阿爹。”
穗安冲到父亲面前,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灼热与坚定,“我得了观音菩萨点化,有一本强身健体的仙术,海上风浪险恶,您和大哥也一起练吧,多一分力气,就多一分平安。”
林愿停下手中修补渔网的活计,抬头看向小女儿。
她的手腕上,那只温润如玉的双环镯在阳光下流转着不凡的光泽,再联想到默娘近来的种种神异。
他沉默良久,布满风霜的脸上沟壑更深,终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唉,穗安,爹其实早就察觉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疲惫:“这仙术是好东西,可练武强身,哪有那么容易?那是要耗费银钱,更要吃下许多粮肉的啊!”
他指了指穗安,又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只你一人练了这些日子,家里的米缸就空得快了,饭量见长,肉食也比往日多费了不少,若非近来老天爷赏脸,鱼获丰厚,填补了亏空,这日子……”
“耗费粮肉?”
穗安如遭雷击,彻底愣在原地!
从小到大,她从未真正挨过饿。在这靠海吃海的渔村,鱼肉虽不算金贵,但也从未短缺。
这几日,她只顾沉浸在力量飞速增长的巨大喜悦中,像只尝到蜜糖的雀鸟,欢欣鼓舞,哪里会想到,这背后竟是以家中本就不宽裕的口粮为代价?
练武的“桎梏”竟是这最基础的——食物!一股混杂着惊愕、愧疚和一丝无措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
“那,那阿爹,”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试探,“下次出海,我也一起去捕鱼!我能帮忙,多打些鱼回来!”
“不行!”林愿的声音斩钉截铁,比以往拒绝她任何任性的要求都要坚决百倍。
他猛地站起身,眉头紧锁成川字,古铜色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不容置疑。
“海上讨生活,那是拿命搏!风浪无情,海妖凶残,自古就是男人的刀口上舔血!哪有女人家上船的道理!”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带着对世俗压力的深深忌惮:“更何况……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整日和一群光着膀子、满身汗臭的粗汉挤在一条船上,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村里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你往后还要不要名声?还要不要嫁人了?”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仿佛已经看到了女儿因此蒙受的非议。
穗安被父亲这前所未有的严厉和那沉重的“名声”、“嫁人”砸得心头一窒。然而,腕间玉镯传来一丝温润而坚定的暖流,瞬间冲散了那短暂的犹豫。
名声?嫁人?这些模糊的、从未真正在她未来蓝图中占据重要位置的词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会显得苍白无力!
“阿爹!”穗安没有争辩。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子角落——那里静静躺着一个用来压咸菜缸、足有半人高、黝黑沉重的石磨盘,少说也有三四百斤!
她几步跨过去,在父亲惊愕甚至带着一丝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弯腰,一双纤细却蕴藏着力量的手稳稳抓住了冰冷的石磨边缘。
“你干什么?快放下!胡闹!”林愿的喝止声未落,只见穗安腰身下沉,双腿如老树盘根般稳稳扎在地上,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吐纳——“起!”
那沉重的、仿佛与地面长在一起的石磨盘,竟被她如同搬起一个空箩筐般,稳稳地、轻松地高举过了头顶!
夕阳的余晖勾勒着她少女纤细的身影,与她头顶那庞然大物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
她的手臂肌肉线条微微贲张,却不见丝毫颤抖,只有一种举重若轻的沉稳!
“咣当——!”一声闷响,地面微震。穗安将石磨稳稳放回原位,拍了拍手上的灰。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骄傲、急切和不容置疑的神情,看向目瞪口呆的父亲。
“阿爹,您看!菩萨赐下的仙术,给了我力气,实实在在的力气!不比村里任何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差!
我能拉最沉的网,能扛最重的货,遇上再大的风浪,我也能像钉子一样钉在船上。
谁说女子不如男?我上船,不是拖累,是帮手,是能让咱家鱼舱装得更满的帮手!”
林愿彻底失语,嘴巴微张,目光死死钉在那被女儿轻易征服的石磨上,又缓缓移向女儿眼中那灼灼燃烧、仿佛能穿透一切的光亮,最后落在那只看似纤弱、却蕴藏着恐怖神力的手腕上。
这仙术竟如此神异?默娘泄露天机,福祸难料,一丝对力量本能的渴望和热切,悄然在他眼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