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陆衍大步流星走过来，江昀还没缓过神儿来，脸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拳。
江昀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是谁？凭什么打我？”
“我是陆二爷！敢欺负我的女朋友，找死！”
陆家是唯一和江家实力相当的豪门世家，陆二爷更是因在商场上杀伐果断被冠以活阎王的绰号，无人敢惹。
江昀虽然心生惧怕，可还是硬着头皮强装镇定。
“你开什么玩笑？江年是我的未婚妻！”
全场哗然。
陆衍走到江年身边，拉住她的手，温柔地给她戴上一枚鸽子蛋钻戒。
“现在她是我的未婚妻了！”
说完，他弯腰把江年抱到怀里，刚转身就被江昀挡住了去路。
“江年是我的女人，你没资格带走她！”
江年亲昵地勾住陆衍的脖子，冷冷地说：“胡说八道！他现在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为什么没资格？”
“别闹了好不好？你就不怕丢江家的人？爸爸回来不会放过你的！这辈子，你只能嫁给我！”
江年瞬间红了眼：“你不相信我，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了我的罪，要划烂我的手给李木子赔罪。我不是没有男人要，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你这种心狠手辣的男人？”
“你亲口说过，你唯一爱的人是李木子，而且已经计划好掌控了家族集团之后就和我离婚，娶李木子进门！你以为我在知道真相之后，还会傻乎乎地嫁给你？”
江昀脸色大变，哑声说：“你……都听见了？可那不是我的真心话，你听我解释……”
“退一万步说，你至少是我的养兄吧？我们生活在一起二十年，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应该对我这么残忍！你一个泯灭人性的人渣，根本不配和我谈真心！”
媒体记者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话筒都快怼到江昀的脸上了。
“据我们所知，李木子是你的亲姐姐，你真的爱上/了她？”
“要不是陆二爷赶过来，你真的准备划烂江小姐的手吗？江家对你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啊，你这么做，难道良心不会痛吗？”
江昀深不见的眸子凝视着江年，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他竟然因为她在另外一个男人怀里而伤心酸楚。
他明明不爱她！
他明明早就想把她推出去！
现在有人接盘了，他为什么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呢？
他内心澎湃，双拳紧攥，片刻后又慢慢松开。
“江年，我是真心爱你的！那天是误会，我姐姐即将出演一出话剧，我当时在帮她对词！”
江昀的理由听上去很合理。
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点头，像是相信了他的解释。
江年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操作一番之后，几段视频投放到大屏上。
第一段是江昀和李木子在后花园忘情缠绵。
第二段是李木子自己摔倒却栽赃给江年。
第三段是李木子在独奏会开始前偷偷把刀片插进钢琴。
江昀震惊地盯着大屏，胸口处传来剧烈的钝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5
他和李木子都撒了谎，而且被以最羞耻的方式昭告天下。
吃瓜群众在默默吃瓜，全场一片死寂。
江年附在陆衍耳边说：“我要好好教训那对贱人了！”
陆衍宠溺一笑：“去吧！下狠手，别留情！”
江年走到李木子面前，左右开弓，狠狠扇她耳光，一下又一下，像是永远不会停。
胸腔中郁结已久的那团恶气总算纾解了大半。
看到李木子的脸肿起来，嘴角淌出血丝，江昀的脸上隐隐浮起心疼。
“饶了木子吧？她只是嫉妒你，教训一下就够了！”
能让他放弃原则，放低底线的人还是只有李木子。
即使自己被骗了，即使再生气，他都要把她护到身后。
“现在轮到你了！”
江年冷笑着转过脸，结结实实给了江昀一个耳光。
江昀痛得五官都扭曲到一起，平日清风霁月的形象荡然无存。
“求你，关掉投影吧！”
这是江昀第一次求江年。
他早顾不得面子，只求这出荒诞的闹剧快点儿结束，不然他会疯掉的。
“可以关掉，没问题啊！”
江年爽快地答应了。
可是，江昀刚松了一口气，大屏上又出现了新的视频。
江年不紧不慢地说：“换点儿有趣的内容看吧。”
娇嗲的低喘声响起，李木子赤身坐坐在一个男人的大腿上，面色潮/红，表情沉醉。
那个男人不是江昀，而是大哥江琛。
“阿琛，真不愧是常年健身的男人，好棒啊，我好喜欢！”
江琛的动作越发凶猛，坏笑着问：“我棒，还是江昀棒？”
“你和他比做什么？我和他是姐弟好不好？”
“别骗我了，我早就知道了，你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你是他的白月光！他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才以姐弟的名义把你接到江家的！”
李木子软声笑起来：“你知道了也无所谓！反正我唯一爱的人只有你，对江昀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江昀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一寸寸变白，在大屏的微光下越发恐怖瘆人。
李木子一边挣扎一边尖叫：“这视频是伪造的，里面的人不是我……”
江年充耳不闻，紧接着又切换到下一段视频。
这次亲热戏的男主角是江淮。
“阿淮，你是我唯一爱的男人……”
相同的台词，可笑又恶心！
在场的人无不露出震惊的表情。
“我的老天爷，太毁三观了！头一次见这么风骚这么渣的女人，开眼界了！”
“看着挺清纯，居然玩儿这么花！”
李木子扑通跪到江年面前，流着泪连连磕头，直到额头渗出血来。
“我对不起你！求你，关掉视频吧！我受不了了！”
江年捏住她的下巴，勾唇冷笑：“我看你在他们身/下承/欢时挺陶醉的，怎么会受不了呢？大家这么喜欢看，我也不好扫兴是不是？”
现场炸开了锅，大家纷纷拿出手机来偷录。
有年纪大一点儿的，对李木子指指点点还不过瘾，随手抓起什么都朝李木子身上砸。
6
“还青年钢琴家呢，妥妥的骚/货！真是被你蒙骗了，还粉了你这么久！”
“去死吧，贱人！你不配搞艺术，不配！”
李木子被砸得遍体鳞伤，拼命挣脱开佣人的压制，跌跌撞撞跑到江昀身边抱住他的腿。
“阿昀，你说过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你说过会永远保护我……”
江昀看向她的目光满是瘆人的怨恨。
他一脚踢开李木子：“骗子！贱人！给我滚！”
李木子再次厚着脸皮凑过来，江昀又狠狠踢了她一脚。
她脸色一白，昏了过去。
就在这时，江爸爸宛如天神从天而降，一手拎着江琛，一手拎着江淮。
他把这两个养子扔到江昀面前。
“我都知道了！真没想到，我抚养了你们二十年，你们不但不知道感恩，还欺负我的宝贝女儿！我正式宣布，从此以后你们被扫地出门，和江家再无关系！滚吧！”
江琛和江淮无话可说，羞愧地对江爸爸父女鞠躬致歉，灰溜溜地离开了。
陆衍走到江年身边牵起她的手。
“爸爸，以后您就放心把年年交给我，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爸爸”，把江爸爸叫的心花怒放。
二十几年前江年满月宴那天，陆衍偷偷亲了江年，还说以后一定要娶她当老婆。江陆两家有意结娃娃亲，无奈江妈妈临死前留下遗言，希望女儿不要成为联姻对象，可以自由去寻找自己的爱人。
后来江年长大后爱上了江昀，江爸爸只好尊重她的选择。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女儿竟然还是选了他。
江年红着脸掐了一下陆衍的胳膊：“瞎叫什么？咱们还没结婚呢？”
“这不是快了嘛，我先叫一叫，提前适应适应！”
向来冷漠高傲的陆衍难得露出笑容，倒是平添了几分邻家大男孩的可爱。
“年年，你真的要嫁给他？”
江昀的心里刺痛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只有爱一个人才会这样。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早已不知不觉爱上了江年。
只是他想醒悟得太晚了。
“我不相信你爱了我这么多年，突然就可以移情别恋爱上别的男人！别再赌气了，回到我身边吧。年年，我郑重地跟你道歉，我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江年瞬间冷脸：“不可能了！我已经作出选择了，不会再改！”
“年年，我现在才知道我有多爱你……”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迟来的深情比草贱！闭上你的嘴吧，我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江年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就让江昀羞愧地闭上了嘴。
江爸爸吩咐佣人：“江家不养闲人！把这个死皮赖脸的玩意儿扔出去！”
江昀生无可恋，瘫坐到地上。
佣人们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了出去。
幽幽醒转的李木子，哭喊着跟在后面，哑着嗓子念叨：“阿昀，别丢下我！我不要一个人，不要……”
江昀在门外跪了整整一夜，李木子一直喋喋不休在他身边说话。
不管江昀怎么骂她打她，她就是不肯离开。
天亮之后，趁着李木子打盹，江昀悄无声息地走了。
7
半个月以后，江年和陆衍的盛大婚礼如期举行。
陆衍把陆家所有佣人和保镖全都派出去，全城范围之内发红包，见者有份。
无人机、电子大屏、广播、电视，只要能动用的手段都被陆衍动用了，他要向全世界宣布，他终于娶到了从小到大一直喜欢的女孩。
江琛和江淮的信用卡被冻结后只能自己找工作养活自己，没了江家养子的光环，他们只能做最底层的工作。可即使这样，他们还是准备了礼物亲自送过来。只是被江爸爸知道后，直接让人扔了出去。
江年透过落地窗看到他们两人落寞的身影，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世间最难看穿的就是人心，她把他们当亲哥哥亲弟弟，他们却在背地里讥笑她。
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无法原谅他们。
正要收回视线，她猛然看到了江昀。
是他吗？
江年过了好一会儿才最终确认，是他！
她不由震惊，这才过去多久，怎么江昀就老成这副样子了？
他一次次被保镖推搡，却固执地一次一次凑过来，哭喊着要见江年。
江年不想再看到他。
为了不破坏婚礼气氛，江爸爸出去和他见面。
“今天是年年大喜的日子，你要是还有点儿良心就别再闹下去了！”
“我只想见年年一面，最后一面，求您了！”
看到江爸爸冷着脸转身要走，江昀目露凶光，扑上去钳住江爸爸的脖子，锋利的刀尖直抵上他的颈动脉。
他愤怒地嘶喊：“带我去见年年，不然我杀了他！”
保镖们大惊失色，只好赶紧去向江年汇报。
江爸爸气得脸色铁青：“江昀，你疯了是不是？放开我！”
“我说过，我只要见年年一面！见到她，我就放了你！”
他眼里闪烁着癫狂的笑。
众人连连惊呼，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江年出现时，江昀开心得像个孩子。
“年年，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你先放了我爸爸，我听你说！”
可是江昀不肯放，他担心江年反悔。
她那双曾经充满爱意的眼睛里满是对他的厌恶和不耐。
江昀有一肚子话要说，可对上这样的目光，突然觉得喉咙里像被堵了棉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被李木子骗了，你和我一样，也是受害者，希望我能原谅你！”
“你想说，李木子曾经是你的爱而不得，而我是你的唾手可得，所以你搞错了珍惜的对象，甚至搞错了自己的心意。直到失去我，你才知道自己有多爱我！”
江昀灰暗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他没想到江年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她比他想象中还要了解他，懂他。
江年突然话锋一转，口气也冷到了底：“我曾经爱过你，也曾经拼命地走进你的心里，去感知你的所思所想。可是，你辜负了我的真心，欺骗我，背叛我。是你葬送了我们曾经的爱情……”
“都怪李木子，要不是她纠缠我，现在站在你身边的新郎是我！”
江昀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刀尖轻颤了几下，划破了江爸爸的皮肤。
8
陆衍一边柔声提醒江年不要刺激江昀，一边派人迂回包抄到江昀身后，找机会解救江爸爸。
江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声泪俱下。
“我不想就这么错过你，我真的不想。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做你的新郎！假装我们还相爱，假装我们要携手走进婚姻，也好让我的余生有个念想，可以吗？”
他情真意切的样子不似作假，只是再也无法让江年动容。
碍于爸爸还在他手里，江年只好强迫自己露出微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满足你这个愿望！”
江昀直视江年的眼睛，似乎在判断她的话是不是发自内心。
可惜他并没有发现破绽。
“过来吧，牵我的手一起走红毯！”
江年主动伸出手，眉眼间尽是柔情。
江昀恍惚之中心神一松，手里的刀“当”的一声掉到地上。
保镖们趁机扑倒他，眨眼便把他捆了个结实。
“年年，你偷袭我！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你都不肯满足我吗？”
江年嗤笑：“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你都不配！”
警察来了。
江昀被押上警车时，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江年一眼。
江年已经挽着陆衍的胳膊走上了红毯。
两人深情对视，爱意满满。
几天以后，江昀刚离开警局就跳江自杀了。
临死前，他把自己的双脚绑得死死的，生怕自己在濒死之际后悔。
他是被父母抛弃的，在孤儿院的时候因为矮小瘦弱倍受欺凌。
是李木子总是护着他，给了他很多温暖。
她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的人生。
他被江爸爸领养那天，李木子不在孤儿院，他们连好好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年少的他想她想得快要疯了。
他以为那就是爱情。
不管江年对他多好，他对李木子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
直到他看清了李木子的人品，惊觉被骗，才意识到，那并不是爱情，只是年少时的懵懂情愫，因为相隔多年被美化成了爱情。
他醒悟得太晚，直到伤透了江年的心才意识到自己爱的人其实是她。
她嫁给了别人，他的人生已经毫无意义。
但愿有来世，那样的话，他见到她的第一面便会飞奔向她，再也不会松开她的手。
江昀的尸体在停尸间里放了很多天，才被江琛领走。
“不管怎么说，我曾经是他的大哥，理当送他最后一程！”
安葬了江昀以后，江琛在朋友圈发了一条讣告。
只有一句话：江昀自杀身亡。
江年早就把三个童养夫拉黑了，还是从一个朋友那听说江昀死讯的。
听到的当下，她只是怔了怔，心里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半年后，她怀孕了。
陆衍推掉了全部工作日夜陪伴在她身边，简直把她当成大熊猫一样小心保护着。
他们一起去逛孕婴店时，江年无意中看到便道上坐着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
细看才认出那人是李木子。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被调皮的孩子欺负逗弄也咬着牙不吭声。
陆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轻叹一声说：“真可怜！”
“她是李木子！”
“是吗？那一点儿都不可怜！恶有恶报，她活该！”
两人无声对视，不约而同地笑了。
江年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脸上闪烁着慈祥的母性光辉。
过去的终将过去，尘归尘，土归土，再多的恩怨情仇也烟消云散了。
属于她的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